第36章：洗契盆

青铜管道在海水倒灌中发出呜咽，方明远攥着的翡翠耳坠突然灼烧掌心。沈青梧手腕的双重脉搏贴着北斗砂烙痕跳动，激流中浮现的壁画残片像老式电影胶片，一帧帧映出1948年红轿坠海的真相。
"当年送嫁队伍抬的是空轿！"方明远在翻涌的藻类中呛咳，手电光束扫过壁画里捧洗契盆的喜娘，“你母亲抱着你躲在礁石后，沈月蓉是被活祭的…”
沈青梧突然将他按向管壁，桃木剑贴着耳廓钉进青铜接缝。小林扭曲的身影从后方袭来，鱼鳞纹覆盖的面孔裂开至耳根："你们沈家欠的血债该还了！"他指尖弹出的贝壳碎片割开方明远衣领，露出心口若隐若现的洗契盆烙印。
"你姐姐是自愿的！"沈青梧甩出染血的发带缠住小林脖颈，"三年前她在月光岩刻下洗契婚约，用自己换你…"发带突然绷断，小林胸腔里钻出藻类触须，尖端卷着半块龙凤佩撞向管壁。
方明远摸到背包侧袋的犀角香，点燃瞬间爆发的青烟中，管道壁画上的新娘突然集体转头。她们捧着的洗契盆涌出黑水，三百六十个方明远的倒影伸出手臂，拽着小林往盆中沉没。
"这是换命阵的溯光术！"沈青梧扯下方明远的香囊按在管壁，艾草灰混着北斗砂渗进青铜纹路，“快看盆中倒影！”
方明远瞳孔骤缩。每个洗契盆里都映着不同场景——三年前的海滩上，穿婚纱的姑娘跪在鎏金澡盆前割腕；十年前防波堤阴影里，陈三姑将婴儿放进刻满符咒的木盆；而最古老的画面里，沈青梧母亲正将双胞胎中的一个放入青铜洗契盆。
"双生换骨要分三次洗契。"沈青梧的桃木剑开始皲裂，剑身浮现的符咒与方明远心口烙印共鸣，“出生时洗去因果，成婚时洗去阳寿，死亡时洗去魂魄。你奶奶给我姑姑当喜娘那次…”
管道突然纵向撕裂，陈三姑的铜锣声裹着咸腥海风灌入。方明远看见月光岩上浮现巨大洗契盆虚影，盆沿坐着三百六十个穿婚纱的骷髅，她们的翡翠戒指在月光下组成北斗七星阵。
"青梧，时辰到了。"陈三姑摇动指骨铜铃，每具骷髅都抬起腐烂的手掌，“用镇海人的心头血浇盆，沈家欠海眼的债就能…”
沈青梧突然拽着方明远跃出管道。两人坠向洗契盆中央时，方明远看见盆底刻着闽南谚语"双生不同舟"，每个字都嵌着翡翠碎片。他怀中的香囊突然自燃，灰烬在盆中凝成奶奶的虚影。
"阿远，沈家女在洗契盆里洗过三次命。"老人虚影抬手抚过盆沿，翡翠碎片映出1948年的海雾，"第一次洗去姐姐的命，第二次洗去自己的魂，第三次…"虚影突然被黑水吞没，盆底浮出沈青梧的生辰帖，生辰八字竟与方明远完全吻合。
小林的笑声从盆沿传来。他胸口的龙凤佩吸饱黑水，在月光下投射出沈家族谱——沈青梧与沈月蓉的名字被朱砂线缠绕，而方明远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镇海人"支系下方。
"没想到吧？"小林踩着翡翠七星阵逼近，"你奶奶是沈家外嫁的洗契人，三代前就该进盆的命…"他忽然剧烈抽搐，鱼鳞纹裂开处钻出细小的贝壳，每个贝壳里都蜷缩着新娘的魂魄。
沈青梧的桃木剑彻底碎裂。她扯下道袍内衬的并蒂莲绣片，浸染方明远掌心的北斗砂：“双生咒最后一步需要至亲相杀，但若用洗契人的…”
方明远突然夺过绣片按在心口。北斗砂烙痕与并蒂莲纹路嵌合的瞬间，洗契盆底部的翡翠七星阵突然逆转。三百六十具新娘骷髅发出哀鸣，她们的婚纱化作噬魂藻缠向小林。
"你疯了！"沈青梧试图拽回绣片，“逆转洗契阵会被反噬成…”
"我见过这个阵。"方明远指向盆底的八卦纹，“鼓浪屿凶宅地下室埋着的青铜盆，内侧也刻着逆转符——那是我奶奶临终前偷偷修复的。”
海水突然沸腾。陈三姑的铜锣炸成碎片，指骨铃舌飞向洗契盆中央。方明远抓住铃舌的瞬间，大量记忆灌入脑海——二十年前暴雨夜，奶奶抱着他在防波堤埋下染血的襁褓；三十年前沈家老宅，年轻的陈三姑将双胞胎姐妹抱向洗契盆；而最清晰的画面，是三百六十个洗契盆底部都刻着方明远的生辰八字。
"原来我才是阵眼。"方明远突然轻笑，北斗砂从掌心蔓延至全身，“沈家用三百年设局，就为养出个能承受阴阳路开闸的镇海人？”
沈青梧瞳孔颤动，藏青道袍被逆转阵法的气流撕开。她颈后的镇魂印开始消融，露出下方暗红的并蒂莲烙印：“从你出生那刻，洗契盆就等着吞掉镇海人的魂魄。但若有人自愿…”
"自愿成为活桩？"方明远拽过沈青梧的手按在盆沿。两人的血顺着翡翠纹路交汇，盆中黑水突然浮现出民国婚礼场景——穿嫁衣的沈月蓉被推入洗契盆时，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龙凤佩。
小林发出最后的嘶吼。翡翠七星阵崩解成的碎片刺入他周身大穴，鱼鳞纹皮肤寸寸剥落，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婚书字迹。方明远看清那些都是近十年失踪新娘的生辰帖，每张帖子都摁着翡翠指印。
"姐姐…"小林朝着鼓浪屿方向伸出手，身体在翡翠光芒中化为贝壳粉末。飘散的粉末里浮现出三年前海滩的画面——穿婚纱的姑娘将鎏金澡盆推进礁石缝，转身时脖颈处闪着鱼鳞纹光。
沈青梧突然咳出黑血。逆转的洗契阵开始吞噬施术者，她道袍下的并蒂莲烙印与方明远心口的北斗砂产生共鸣：“双生咒的解法从来都是…”
"以命换命。"方明远扯下融化的香囊，露出内层绣着沈氏族徽的绸布，“奶奶藏了七十年的换命符，该派上用场了。”
洗契盆突然竖直升起，盆沿的新娘骷髅集体转向月光岩。陈三姑的尖叫中，盆底浮现出青铜棺材，棺盖上的并蒂莲纹路正与方明远手中的绣片呼应。当棺盖移开的瞬间，海风里传来七百二十个亡魂的叹息。
棺内躺着两具相拥的骸骨。较矮的那具穿着猩红嫁衣，指骨套着翡翠戒指；较高的那具道袍残片上，绣着与沈青梧如出一辙的并蒂莲。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两具骸骨的天灵盖上都钉着槐木钉——钉尾刻着"安家"公司的徽记。
"这才是真正的沈家姐妹？"方明远用染血的绣片触碰槐木钉，棺材突然浮出三百六十张庚帖，“当年安家公司前身，就是给沈家处理洗契盆的…”
海浪化作巨手拍向洗契盆。沈青梧在震荡中抓住方明远手腕，北斗砂烙痕印上他跳动的血管：“现在信我了？安家公司从七十年前就在收集特殊命格的人，所谓凶宅拍卖根本是…”
盆底棺材突然炸裂。翡翠七星阵碎片凝聚成鬼新娘，她的嫁衣由噬魂藻编织，盖头下垂落的不是璎珞而是人指骨。方明远看清她手腕双鱼银镯的瞬间，怀中的绣片突然飞向盖头——那是奶奶临终前死死攥着的护身符。
"阿远，快烧了绣片！"陈三姑的喊声带着哭腔，“那是沈家初代洗契人的…”
鬼新娘的盖头被绣片掀开。方明远对上一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她唇角沾着贝壳碎片，吐出的闽南语裹着海腥味：“乖孙，当年把你从洗契盆里偷出来，可费了姥姥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