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血色拼图

泳池里的消毒水裹挟着汽油味涌进鼻腔，沈风攥着碎裂的记忆卡碎片，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状血痕。晴夏的呼喊声仿佛隔着水幕传来："救护车！他的视网膜在出血！"
沈风推开医护人员的手，带血的眼球死死盯着平板电脑。技术科小赵将视频最后0.5秒的画面逐帧放大——染血的生日卡被戴着手套的手指翻转，卡面稚嫩的"爸爸生日快乐"正在渗血，而卡片边缘露出半枚带编号的警徽。
"编号090327。"陈明的声音在颤抖，"是王猛的警号。"
暴雨砸在露天停尸房的铁皮屋顶，沈风掀开盖着父亲尸体的白布。二十五年过去，弹孔边缘的灼烧痕迹依然清晰，法医当年标注的子弹型号刺痛视线——与王猛体内取出的弹头完全一致。
"弹道检测报告被篡改过三次。"老周递来发黄的档案袋，"当年你父亲追查的走私案，经办人就是周局。"
解剖台的无影灯突然闪烁，沈风摸到父亲后颈的缝合线。当他用镊子挑开线头，藏在皮下的微型胶卷带着组织液滑落，显影后是张模糊的合照——周局与林振宇站在化工厂门前，背景里穿着防护服的身影正在搬运孔雀蓝集装箱。
"立即搜查化工厂旧址！"沈风扯掉染血的绷带，"通知特警队，可能有武装抵抗。"
警笛刺破雨夜，陈明猛打方向盘避开路障。副驾驶座上的晴夏正在比对地图："爆炸案后化工厂地下三层从未清理，张晓芸的账本里提到过冷冻仓库..."
轮胎碾过生锈的铁轨时，沈风嗅到记忆深处的铁锈味。五年前的画面在脑内闪回：他作为新人参与爆炸案调查，在废墟里找到半本烧焦的账簿，上面沾着张晓芸的蓝色指甲油。
"红外热感显示地下有生命体征！"特警队长敲击着战术平板，"两个热源正在移动。"
沈风给霰弹枪上膛的金属声惊飞夜枭，战术手电的光束刺破地下通道的黑暗。霉味混着氨水味扑面而来，陈明突然踩到粘稠液体——成片的孔雀蓝涂料在地面蜿蜒，最终消失在生锈的冷冻库铁门前。
"门锁被液氮冻过。"爆破组检查着锁孔，"强行破拆可能触发警报系统。"
晴夏突然蹲下身，指尖抹过门缝处的冰晶："这是医疗级冷冻库的霜，林振宇的诊所用过同款制冷剂。"
沈风将薄荷糖咬得粉碎，抬脚猛踹门侧控制面板。电路短路的火花中，铁门发出垂死的呻吟缓缓开启，白雾涌出的瞬间，二十八具冰棺排列成诡异的圆阵，每具棺盖都刻着警号。
"是这些年殉职的兄弟..."陈明的枪口在发抖，"王猛的在最中间！"
沈风的手电扫过王猛的冰棺，防腐液里漂浮的不仅是尸体——防弹衣、执法记录仪、甚至警用对讲机都被精心保存。当他贴近观察时，突然发现尸体右手小指缺失，断口处缝合着警用钢丝。
"和化工厂爆炸案死者一样的处理手法。"晴夏的呼吸在面罩上结霜，"有人在收集..."
子弹擦着沈风的战术头盔飞过，打在冰棺上炸开蛛网裂痕。两个黑影从通风管跃下，微冲的火光照亮他们右耳的助听器装置——与林振宇保镖同款的通讯器。
"留活口！"沈风翻滚到冰棺后方喊道。
陈明一个战术滑铲撞倒其中一人，对方后脑勺撞上冰棺时，助听器里突然传来电子音："清除程序启动。"两个暴徒同时抽搐，耳道喷出蓝烟——是氰化物胶囊。
"该死！"沈风扯下还在冒烟的助听器，"快查信号源！"
技术科小赵的笔记本突然报警："他们身上有信号发射器！冷冻库承重柱被安装了..."整栋建筑剧烈震颤，冰棺在冲击波中接二连三炸裂。
"塑胶炸药！"陈明拽着沈风扑向安全通道，"天花板要塌了！"
沈风在碎石雨中摸到王猛的执法记录仪，储存舱里黏着半张烧焦的内存卡。当他被气浪掀飞到下水道时，手里仍死死攥着那个带冰碴的记录仪。
急诊室的无影灯刺得眼球生疼，沈风推开护士拔掉输液管。特殊修复室里，技术科小赵正将内存卡残片放进溶液："数据恢复需要十二小时，但有个文件夹名称很怪——‘生日礼物’。"
沈风扯开新的薄荷糖包装，甜味压住喉间血腥："查王猛牺牲前三天经手的所有案件。"
"都是扫毒行动后续。"陈明调出档案，"等等，这个涉黑团伙头目上个月刚出狱..."
晴夏突然冲进机房，白大褂上沾着冰库里的蓝漆："监护仪显示林振宇的生命体征！他根本没在爆炸中死亡！"
沈风撞翻椅子扑向监控屏，市立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画面里，浑身缠满绷带的病人正在抽搐。当镜头推近时，那人完好的左手无名指上，铂金戒指的内侧刻痕清晰可见——"林振宇"三个字在急救灯下泛着冷光。
"是金蝉脱壳。"沈风抓起车钥匙，"那具焦尸是替身！"
警车撞开医院路障时，沈风看见顶层VIP病房的窗帘晃动。当他踹开安全通道的门，浓烈的消毒水味里混着血腥味——两个值班护士倒在血泊中，颈动脉的切口边缘发蓝。
"是手术刀！"晴夏检查伤口，"凶手受过专业训练..."
沈风顺着血迹追到天台，夜风卷起带血的绷带。林振宇坐在轮椅上面朝夜空，缠满纱布的手握着手枪："沈警官，令尊的生日贺卡保存得可好？"
"是你调换了弹道报告。"沈风举枪缓缓逼近，"二十五年前杀我父亲，三年前杀王猛，就为了掩盖器官走私？"
林振宇的笑声混着咳血声："那些集装箱运的不是器官，是比毒品更暴利的东西——深冻的腐败证据。"他突然扯开病号服，胸口缝合线组成警徽图案，"整个系统都烂透了，连你敬重的周局都..."
子弹贯穿林振宇的眉心时，沈风看见他身后的钢丝微微颤动。尸体栽倒的瞬间，天台水箱轰然爆炸，气浪将沈风掀飞在护栏上。在坠落的失重感中，他看见林振宇的轮椅下粘着微型摄像机，红灯还在闪烁。
消防气垫的撞击让五脏六腑移位，沈风吐出嘴里的血沫，攥在手心的摄像机储存卡沾满粘稠血液。当他被抬上救护车时，晴夏的声音忽远忽近："内存卡修复好了...生日礼物文件夹里是..."
沈风在剧痛中解锁平板，2018年10月27日的视频开始播放。摇晃的镜头里，王猛举着执法记录仪冲进仓库："周局？你怎么在..."枪声炸响的瞬间，镜头滚落到货箱缝隙，画面边缘有双手正在捡起弹壳——戴着与杀父视频里相同的手套。
"手套虎口处有编号！"技术科小赵突然暂停画面，"放大！"
沈风染血的眼球几乎贴上屏幕，皮革手套虎口处的烫印数字逐渐清晰——090327。
"是王猛的警号？"陈明不可置信地摇头，"可王猛已经..."
"不。"晴夏突然指着仓库角落的镜子，"看倒影！"
镜面反射出开枪者的侧脸，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伤疤，正是本该死在五年前化工厂爆炸中的前保安主任——李国华。
沈风捏碎薄荷糖，玻璃碴般的碎屑刺入掌心。急救车的鸣笛声中，记忆如拼图般重组：李国华在爆炸案中毁容后整容，被林振宇培养成杀手；王猛拍到的视频成为催命符；而自己父亲当年追查的，正是这个盘根错节的保护伞网络。
"查李国华整容记录！"沈风扯掉心率监护仪的电极片，"他可能还活着！"
晴夏按住他渗血的肩膀："李国华上周刚被执行死刑..."
殡仪馆的冷气钻进骨髓，沈风盯着焚化炉里逐渐碳化的尸体。当工作人员抽出骨灰盒时，他忽然按住对方手腕："牙齿数量不对。"
法医老周戴着手套扒开骨灰："少了两颗臼齿，齿槽有暴力拆卸痕迹。"
沈风用镊子夹起炉壁残留的金属丝："是牙科手术用的矫正钢丝——有人替换了部分骨灰！"
暴雨冲刷着墓园石碑，沈风蹲在新鲜盗洞前。被撬开的棺材里，李国华的寿衣领口沾着蓝色油漆，而陪葬的假牙内侧刻着串数字——与林振宇戒指上的编号完全一致。
"他们在玩借尸还魂。"陈明擦着枪管上的雨水，"李国华根本没死。"
沈风将薄荷糖抛向空中，枪响时糖块炸成蓝色粉末——和化工厂外墙相同的孔雀蓝。他舔了舔枪口的甜味，眼底泛起血色："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