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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怜母心躬身寻探 遇冤家怒恕牵缠(3)

平行错爱 兔哥 2023-12-09 01:30


在地理地貌上,成都处在川西北高原向四川盆地过渡的交接地带,西北高、东南低,以平原地貌为主,属于亚热带湿润气候区,夏季雨量充沛。往年到了八月份,正是大雨淋漓的时候,肥沃的成都平原锦上添花,夏雨灌溉滋润,万物生机勃发,欣欣向荣。


今年进入八月以来,尚未出现一场大规模的降雨天气,倒是三天两头,如春霖般绵绵下起小雨。北风携雨而来,微微拂面,虽是凉爽,却难尽兴。


周臻扬回成都后的第三天,上午到一志愿者队的新成员家里做回访,结束以后挤上公交车,径直往福利院而去,看望奶奶宋瑜。在拥挤的车上,周臻扬还在想着早上的家访。如先前所预料,这次家访进行得并不顺利。队员是个女孩,叫诗之韵,新都一中的高一学生,这个暑假报名参加了枯阳志愿者队在遂宁开展的留守儿童关怀行动。诗之韵的父母是机关单位的公务员,无比宝贝这个女儿。在报名伊始诗之韵的母亲便反对她参加志愿者活动,只是诗之韵本人意愿坚决,才勉强成行。不料在遂宁开展活动期间,诗之韵发生了点意外,造成左手手腕的轻度骨折,需要打两个星期的石膏。返回成都后,周臻扬带着志愿者队里的两位骨干亲自送诗之韵回家,然而诗之韵的母亲诗桠见宝贝女儿一副从抗美援朝战场幸存下来的模样,顿时晴天打雷,周臻扬同诗之韵母亲完全无法交流,只能心怀愧疚无奈告辞。


在离开成都前往郊县地区做家访之前,周臻扬带着诗之韵到华西医院做了复查,恢复情况良好。那次诗之韵母亲刚好没在家,周臻扬见到了的诗之韵的父亲雷箬。因为通过考核加入志愿者队后,所有队员都会拥有完善的意外医疗保险,发生意外事故产生的医疗费用可以全额进行报销,并且在开赴活动以前,所有队员都需进行为期七天的自我安全保护课程的严格培训,培训合格才能最终前往目的地开展活动,所以诗之韵的父亲对枯阳志愿者队及其开展的活动是持赞成态度的。诗之韵的父亲坦诚,学生参加公益活动是有意义的,少许意外确实难免,只是对于诗之韵母亲的态度,他难以横加转变,所以在未来一段时间,诗之韵不能参加枯阳志愿者活动恐怕是既定事实了。


出于多方面考虑,其实枯阳志愿者队并不鼓励队员连续多次参与关怀行动,周臻扬之所以如此用心良苦,苦口婆心想做通诗之韵母亲的思想工作,只是为了求得队员家长的理解,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一传十、十传百,从长远来看,有可能会对志愿者队造成不好的舆论影响,周臻扬是完美主义者,希望将不利因素消除在萌芽阶段。今天早上是周臻扬第三次到诗之韵家里,经过复查,她的伤势已经痊愈。周臻扬终于寻得机会与诗之韵的母亲开诚布公地谈了一个上午,然而与前一次诗之韵父亲所预料的毫无二致,周臻扬最终得到的是诗之韵母亲坚决的否定。他此时还记得诗之韵母亲的话:泥菩萨救苦救难是可笑的;和平年代,扫好自家的门前雪,不拖累政府就是为和谐社会做大贡献了;助人为乐是权利,不是义务……诗之韵伤势痊愈,她的母亲便严正申明不允许周臻扬以及枯阳志愿者队今后再与诗之韵有任何瓜葛。


正想着诗之韵母亲的逐客令,公交到站了。周臻扬满心苦闷地下车,望着视线可及的福利院,他长舒一口气,调整了两下背包,朝路边走去。


天气闷热,街上的人如同是被蒸熟过度的馊馒头,形色怪异,绵软无力。走到一半,周臻扬突然感到右脚小腿上像被扁担头重重一戳,一阵酸麻疼痛。情绪原本就差,他甩身回来,脸上却欲发作。周臻扬发现身后站着一戴米色单边蝴蝶结圆帽的女孩,面容姣好,齐眉刘海秀发轻披,身上穿一件淡绿色学院风格的娃娃领短袖连衣裙,脚上是银色的网纱铆钉厚底平跟鱼嘴形凉鞋。她手上提着一个相比她身形而言稍显宽大的礼盒,正表情忧婉地盯着周臻扬。


周臻扬瞬下明白,小腿上的那一阵疼痛确是拜她的鱼嘴鞋所赐,冷脸质问:“干什么?”


她斜着帽檐,抬眼瞅着周臻扬,压着语调说:“我连着加你几次QQ好友,为什么老是拒绝?给你发邮件也不回。”说着,她伸出右手,把一张便利贴随意地贴到了周臻扬的手臂上,“这是我的QQ和MSN帐号,回去一定要记得把我加上。还有,以后给你发消息,发邮件,要及时回,知道吗?跟你说话,听到没有?”


“有病吧你!你谁啊,对我指手画脚,脑子有毛病吗!”


此刻的周臻扬正心情欠佳,他根本记不起眼前的女孩是谁,只想到早上被诗之韵的母亲冷嘲热讽,现在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生在大街上颐指气使,原本的气愤变本加厉,终于一时没忍住,气话狠话张嘴喷出,听那语气像要吃人。


姑娘家起初被他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打从出生至今,还没人敢对她这般凶恶过!心里埋藏了许多委屈,望向周臻扬的眼神里充满了愁怨。嘴角微微颤抖,眼眶里立时滑落了眼泪。低下脑袋,默默无言,从周臻扬边上走过,独自朝福利院的方向走去。


冲女孩家发完火,目送着这枚柔弱委屈的身影走远,周臻扬已经开始后悔了,他很久没有发过脾气,比这更气愤的事情数不胜数,更何况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孩说过一句重话。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见到她,突然就没忍住,像是一种寻求安慰、倦鸟归巢的心理在作祟。当雅欣从他身旁走过,那股淡淡的馥香引起了他的注意,令他似曾相识。心下一紧,周臻扬终于想起了十多天前在乡下竹林里偶遇的那个女孩。历历情景,如发生在昨天。


天空里开始降起毛毛雨,如一层层透明的薄雾弥漫着,打在皮肤上,并不觉得清凉。街上车来人往,不远处驶来一辆大货车,摁了一声喇叭,清脆洪亮,隐约还能听到回声。自责与懊恼连番侵袭上心头,周臻扬抬眼望去,那女孩已经朝福利院的大门走了进去。见状,心里添了几分疑惑,他拎着背包,快步朝福利院跑去。


进到院里,周臻扬一眼便在广玉兰荫翳下的亭子里发现了刚才的那个女孩,更令他惊讶的是,坐在女孩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奶奶宋瑜。周臻扬注意到宋瑜已经看到了自己,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远远地喊他的名字,先打个招呼,却同那女孩聊得不亦乐乎。不得其解,周臻扬须臾几步便闪到了两人边上,悄悄站在女孩背后。


宋瑜看了周臻扬一眼,脸上藏着几分神秘的笑意,对女孩说:“雅欣,前两天才送了东西来,怎么今天又送呀?”


是雅欣。周臻扬完全记起了她,想说点什么,但脑袋里好一阵混乱,不知从何说起。听雅欣说:“奶奶,妈妈说之前带来的被套跟您屋里的颜色不是很搭,所以让我给您换个颜色,会好看一些。”


宋瑜又看了周臻扬一眼,对雅欣笑道:“你妈妈真讲究,我一老太婆,哪还管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不过奶奶还是谢谢你妈妈还有你的好意,你回去记得跟妈妈说,以后有空常来坐坐,就不要再带东西过来了,好不好?”


雅欣转身抬眼瞧了瞧周臻扬,但稚气未脱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雅欣回向宋瑜说:“奶奶,没关系的,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奶奶您多保重,我还有点事要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说着,雅欣已经起身,宋瑜跟着站起身来,笑着说:“好好好,路上注意安全,以后常过来跟奶奶聊聊天。”


雅欣点点头,毫不迟疑地转身,将周臻扬视若无物,轻轻然走开了。


周臻扬不由自主地目送雅欣走出一段,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巴望着宋瑜:“奶奶,你们这——”来不及说完,又扭头望向雅欣离开的方向,跑跟了上去。


“雅欣!……”


距离并不远,雅欣应该能听到,可实际却没有任何回应。周臻扬追上雅欣,一把将她的手臂拽住。雅欣回来望着周臻扬,脸色平和,但细看之下,还是能察觉到丝许的忧怨。


周臻扬难得地手足无措,支吾道:“雅欣,我刚才心情不太好,没想起你,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向你道歉。”雅欣嘴角动了动,却依然无话,周臻扬想起适才雅欣给的便利贴,但这会儿已经了无影踪了。取下背包,从里面找出纸笔,说,“你说我拒绝了你的QQ好友,那可能是因为你没有备注名字,我平时QQ用的不多,也确实会拒绝不少陌生的好友请求,如果知道是你,我肯定会同意的。”


听到这,雅欣埋起了脑袋,想起当初加他好友的时候确实没有备注真名,潜意识里以为他跟所有想加自己好友的人一样,应该知道自己的昵称的。


周臻扬继续说:“还有邮件,我发邮件通常都用的MSN,你把QQ号和MSN留给我,晚上回去我就把你加起来。”说着,把纸笔给雅欣递了过去。


雅欣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有点难为情了,接过纸笔,写好帐号后递还给他。周臻扬仔细看了一遍,还念出来给雅欣核对一遍,确认无误。接着从包里取出把淡蓝色的折叠伞,交给雅欣:“可能会下雨,你把伞拿着。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奶奶怎么会认识,但看起来你们很聊得来,就像奶奶说的,有空常来。”


雅欣依旧埋着脑袋,接过雨伞,忽然转身跑了出去,快到拐角处,猛地又停下来,回头望望周臻扬,脸颊上泛起含情的笑容。最后,拿好雨伞消失在了拐角。


周臻扬收回视线,想起适才的殷勤和勤快,自己都有点不可思议。背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看去,是宋瑜,奶奶脸上满是耐人寻味的笑。


“奶奶,您怎么会跟雅欣认识?”


宋瑜凑近了,轻声问:“怎么,不可以?”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好奇。”


宋瑜俏皮地说:“跟你一样,我现在也有一颗年轻的心了,也想结交一些年轻貌美的红颜知己,滋润滋润生活。咱奶孙俩,我不干涉你的私生活,你也别瞎打听我的红颜知己,好不好?”


周臻扬苦脸说:“什么私生活?奶奶你误会了,我跟雅欣只是校友。”


“是不是误会,那得往后慢慢看,你说了不算。”说到这,宋瑜望着出大门的拐角,自言自语地说,“哎呀,我就知道她妈妈第一次来的时候可不只是来看看这么简单呢。”


周臻扬没听清,回过头来问:“奶奶,您说什么?”


宋瑜笑了:“我是说,我这乖孙子魅力大得有点恐怖!”


夜晚吹起了偏北风,庭院深深。天边最后一丝亮光被夜色淹没下去,夜空里抹起一幕美丽的淡紫色。鹅卵石道上银光璀璨,草丘上,亭轩下,树桩旁,矮灯辉映。通往车库的宽道与绵延向楼苑的小道的交汇处,立起一座高架路灯,简约高挑,光影之炫耀,如飞船点火升空瞬间,映得庭院里一片火树银花。


楼身幢幢,深色的锥形楼顶似远山起伏,背后树枝露顶,恰如迎松挺立,遥遥相望。楼上窗中灯火明晃,门前阶旁星点洋洒。


房间里灯光柔熙,俨然一派粉色的海洋:浅粉色屋顶深粉墙,紫粉的窗帘红粉的床。飘窗外夜景朦胧,窗上影映着屋里的一切。淡蓝色的嵌墙橱柜和银灰色橱窗里列席了各式的卡通布偶:管道工打扮的超级玛丽、处女座的多啦A梦、难得穿衣服的铁臂阿童木、眼睛眉毛浑然一体的兔斯基……跨时代的卡通代表们仿佛通过传说中的时空隧道欢聚一堂,使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轻松惬意的气息。


房间中央的小木桌粉白粉白的,一只卡通壁画的搪瓷水杯下镇压着被印封的黑猫警长杯垫。木桌三面落着三个娇小可爱的粉色斑点沙发椅。南面的沙发椅上坐着红太狼,正跟爬上桌子的喜洋洋勾肩搭背;东面斜躺着神情聊赖的灰太狼,没精打采。


有消息提示音响起。套着可爱卡通奶牛睡衣的雅欣喜上眉梢:“泪枕西南”请求添加“冬雅晴子”为好友!雅欣心里好一阵怒放,在想自己是应该点同意呢,还是点同意呢……考虑着考虑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点了同意,很快弹出了“添加成功,可以发起会话”的对话框,雅欣还没反应过来,新的对话框闪了出来,是“泪枕西南”发消息过来了,没文字,是一个打招呼的表情。


就这么一会儿,雅欣强烈觉得幸福如洪水泛滥,自己的小心脏像年久失修的老坝,快招架不住了!


“呵呵!”


雅欣自己傻笑着,赶紧坐直了身子,准备搜肠刮肚给“泪枕西南”发送一条饱含幸福的信息。


“雅欣——”


如此关键时刻,房门口传来声音,梅湘依不请自来。难说是何种本能发功,雅欣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但这一切都给经验老道的梅湘依尽收眼底了。她手上端着水果拼盘,西兰花绿的圆瓷盘里盛着西瓜、樱桃、苹果、鸭梨。梅湘依带着一分浅浅的笑容来到雅欣面前,挤了挤喜洋洋和红太狼,把拼盘放到桌上,动作轻缓,似是故意为之。


梅湘依看着女儿,小脸蛋上遮不住的局促和着急,笑着说:“雅欣,妈妈给你准备了点水果,帮助消化。另外,爸爸回来了,想过来看看他的宝贝女儿,让我先通报一声,待会儿好过来求见。”


梅湘依从进房间来还不到一分钟,但在雅欣感觉,梅湘依已经耗了一天了。她采取了一种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必定无比鲁莽的举动将梅湘依拉了起来,忙不迭地说:“妈妈,我这正忙着呢,别的事儿以后再说!”说着,还一边勉强温和地把梅湘依往门口赶。


梅湘依边被撵还边问:“你忙什么呀?”


说话间已到门外,雅欣不正面回答,却说:“妈妈,以后进来要敲门!女儿谢谢您的水果,晚安!”门应声关上。就这么干脆利落,梅湘依被女儿下逐客令了,而且能清晰地听到里面反锁的动静。自然一切心知肚明,梅湘依摇头笑了:“都学会用‘您’了!唉,吾家有女初长成。”回身看了一眼,就又轻声地走开了。


将“碍手碍脚”的梅湘依请走了,雅欣飞也似地回到木桌前,掰开笔记本,确认“泪枕西南”还在线,但不放心,赶忙靠第六感打出第一条信息:我是雅欣臻扬哥哥还在线吗……


当夜晚来临时,周臻扬正在研读鲁迅先生的短篇小说集《彷徨》中的《示众》一文。鲁迅先生针砭的是在那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下麻木不仁的国人看热闹的众生相:不问为什么犯人被游街示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围观,只是要看,便看了,仅此而已。


诗之韵的事情不是一个简单的个案,它让周臻扬警醒。虽然枯阳志愿者队成立两年多了,看似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力,但实质上也只是一台热闹的呈现。人们关注他,关注枯阳志愿者队,只是因为他个人的优秀,因为他以一个成绩优异的高中生的身份做了这样一件“不务正业”事情。就好像某个高考状元在高考成绩发榜后公开了自己早恋的真相,众人奉为美谈,但没有哪个家长会允许自己将要面临高考的孩子恋爱。


枯阳志愿者队也处在类似的境地当中。目前加入枯阳志愿者队的学生,绝大多数是怀着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态参与的帮扶行动,而像诗之韵这样来自优越家庭并且确实心怀感恩、拥有博爱情怀的学生则寥寥无几。它无法发动更广泛的实践,无法更大范围地传播和影响人们对留守儿童乃至更多社会差异的观念与态度。周臻扬意识到,这场热闹意兴阑珊过后,开始撞上了瓶颈:是自己太幼稚太一厢情愿了?还是因为在大环境之下,中学生群体确实不具备引发思潮的条件?……


窗外下的林荫道里传来孩童的欢笑声,不知为何,这让周臻扬想起了雅欣,想起白天的际遇,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迅速登上聊天应用,找出帐号,向对方发出好友请求。


请求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复,因为当时雅欣正在欣喜若狂地傻笑,接着又忙于“驱赶”不速而至的妈妈梅湘依。周臻扬松了口气,思绪重新回到志愿者队伍建设的问题上来。想着想着,他忽然记起鲁迅先生的经历:曾为唤醒民智而弃医从文,最终成为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和革命家。此外历史上许多伟大的思想革命正是从某一篇文章、某一本著作乃至某一次演讲开始的……想到这里,周臻扬突然萌生起文学创作的想法来,这既可以锻炼自己的能力,检验思想的成熟性,更能有效传播志愿者公益的理想和诉求,确实是件一举多得的好事!


消息提示音响起。周臻扬从兴奋的思绪中抽身回来,看到消息,有种莫名地释怀。他笑了笑,很快给对方热情的回复:在。雅欣,方便开视频吗?我们不打字了,直接视频通话。


见此,雅欣既兴奋又紧张,赶忙跑到镜子前把自己仔细地端详一遍,感觉还不错,就又奔回电脑前,点了视频邀请。屏住呼吸,很快,界面里出现了周臻扬。雅欣欣喜地喊了一声:“臻扬哥哥!”


周臻扬打量一番,说:“很清晰啊,还是原装摄像头,看来你的电脑配置不一般!”


雅欣只开心地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但脸上治愈系的笑容却令周臻扬心里为之一震。他的语气变得稍稍低沉了些,说:“雅欣,早上的事情很抱歉,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你别介意。”


听他这么一说,雅欣倒是更紧张了,又是摇头又一个劲地摆手,说:“没有没有!臻扬哥哥,应该怪我莫名其妙地踢了你一脚,是我不对。臻扬哥哥,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周臻扬正想着该怎么回答,觉得雅欣未必知道志愿者队的事情,但不等答复,雅欣接着说道,“是因为枯阳志愿者队的事情吗?”


他颇感惊讶,难以置信:“你听说过枯阳志愿者队?”


雅欣点点头,神色认真道:“我知道臻扬哥哥很在意枯阳志愿者队,因为那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帮助到很多可怜的孩子。臻扬哥哥,是因为志愿者队的事情才心情不好的吗?”


虽然只是视频通话,但雅欣的热心周臻扬能够感受得到,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有个学生在参加志愿者活动的时候受了伤,她妈妈知道了以后很生气。”


“伤得严重吗?”


周臻扬举了举手,说:“手骨折,现在已经好了。这个学生很有爱心,但我没有照顾好她,她的妈妈不准她以后再参加任何活动了。”


雅欣听得很专注,听周臻扬说完,安慰说:“臻扬哥哥,这种事情不怪你,意外总是难免的,每天全世界还有很多人发生车祸了呢。如果那个学生不能参加了,人不够的话,我想参加,臻扬哥哥,你看我可以参加吗?”


看着天真的雅欣,周臻扬觉得感动,笑着说:“雅欣,你真善良。以后有机会我们会邀请你的。”


“好,一言为定!”雅欣开心不已,笑容灿烂地说,“臻扬哥哥,别再为这件事难过了,反正人没事儿就好了。妈妈告诉我,要是心情不好,别憋在心里,把它讲出来就会好很多。以后臻扬哥哥要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跟雅欣说,发脾气也没关系的。”


周臻扬摇摇头,笑道:“那你不成受气包了?不会的,我以后不会乱发脾气了。”


雅欣努努嘴,像是在思考什么,很快又说:“臻扬哥哥,我听爸爸说,万事如意是不可能的,有些事情做不好在所难免,只要尽力而为,然后顺其自然就可以了。虽然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爸爸那么厉害,我想他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


听雅欣说到这里,周臻扬回想起从遇到雅欣以来的一切,觉得雅欣的来头确实不一般,问奶奶宋瑜也没问出什么。心里好奇,他问道:“雅欣,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雅欣仰了仰脑袋,想了一下才说:“爸爸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叫——噢,叫‘煕华集团’,好像是做药的吧。我平时也不太了解,不知道董事长是个多大的官,但我看很多人对爸爸很尊敬,所以觉得他很厉害。”


周臻扬知道煕华集团,趁雅欣说话的时候在网上搜索了一下,看完资料,长舒口气,又看了看雅欣,觉得她不像是假装的。


“臻扬哥哥,你怎么了?”


周臻扬歪撇着嘴,莫名失落,问:“雅欣,你听说过古代的皇帝吗?”


“有啊,我知道很多呢!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秦始皇嬴政、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还有宋太祖赵匡胤,他们都是皇帝呀!”


周臻扬点头“嗯”了一声,说:“董事长就相当于皇帝,而你就是公主了。”周臻扬摇头苦笑,继续说道,“雅欣,刚刚你还说想参加志愿者队,现在看来,怕是不可能了。你是公主,做志愿者是很辛苦的,你爸妈怎么舍得你出去风吹日晒雨淋?”


雅欣像蒙受了窦娥冤似的,慌忙摇头否定,郑重其事地说:“不会的,臻扬哥哥!爸爸妈妈从来不会强迫我的,我想做的事情,他们都没有阻拦过我。而且,我也不想做什么公主,历史上的公主也就李世民姐姐平阳公主勉强好一点,其他的不是可怜就是可恨,我才不要做呢!”


雅欣的话难免浅薄,但周臻扬觉得在如此年龄如此家庭背景之下,雅欣显然与众不同了。他神情里表露着赞许,问:“雅欣,你平时喜欢看历史书吗?”


雅欣满心喜悦,虽然还不懂察言观色,但她感觉得到周臻扬对自己的态度,至少是不讨厌的。她依旧满满的治愈系的微笑,说:“对呀,历史书里面好多有意思的故事!比如说那个精忠报国的岳飞,课本里有一首他的《满江红》,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读了历史书才知道岳飞原来是一个大英雄,保家卫国,只可惜结局太凄惨。”说到这,雅欣侧起脑袋,思索状,“我跟妈妈去过杭州,见到了岳飞墓,还瞅到了那个‘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的佞臣秦桧,他就在那老老实实地跪着。要不是有围栏挡着,我真想踹他两脚呢!……”


看着聪慧活泼的雅欣,周臻扬感到乐趣横生,如此闷热的天气里,近乎于从天而降的雅欣像一泓清流,滋抚着烦躁的内心。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八月的雨季终于到来了。夜渐渐入深,雨滴从无垠无际的沉夜里倾盆而下,冲击着屋顶墙窗,拍响了庭院里的绿柳红花。绿茵浸润,亭台流水喧哗,甘霖泽被大地,仿佛雨后万物返灵、生机蓬勃的欣欣图景即将陌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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