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婴啼

秦珂的指尖还残留着氰化物的苦味，消毒水的气味与三院走廊的来苏水混合成刺鼻的化学试剂味。他推开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的门，保温箱的蓝光映在防护面罩上，像深海鱼群游动的磷火。
"血型AB阴性，出生时间三天前。"值班医生推着眼镜调阅电子档案，"产妇是福利院送来的流浪孕妇，生产时大出血死亡。"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保温箱里的婴儿四肢剧烈抽搐，心率飙升至220。
林畅的战术手电扫过保温箱编号——X-37，与幽灵船上的恒温箱序列号首尾相连。她摸出镊子夹起婴儿脚环，塑料牌内侧刻着极小的三角形符号：“周永昌名下疗养院的标识。”
"准备抽血。"秦珂戴上三层乳胶手套，针尖刺入婴儿青紫的脚背时，暗红色血液突然变成诡异的靛蓝色。离心机发出沉闷嗡鸣，分离出的血浆在紫外线灯下泛着荧光。
小夏的视频电话就是这时打进来的。她背后的技术科屏幕跳动着基因图谱："胎盘细胞端粒长度异常，代谢速度是正常婴儿的七倍。"圆框眼镜滑到鼻尖，“更像…某种加速衰老的病症。”
监护室顶灯突然闪烁，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声中，秦珂的瞳孔骤然收缩。婴儿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竖线状，喉咙里发出低频震颤，像是野兽护食时的喉音。他猛地掀开襁褓，肚脐周围密布的针孔在冷光下泛着青紫。
"皮下注射痕迹呈放射状分布。"林畅的执法记录仪对准婴儿腹部，"最近一次在四小时前。"她的指尖轻触皮肤，突然被秦珂抓住手腕——婴儿的体温正在以每秒0.3度的速度攀升。
警报器炸响的瞬间，保温箱玻璃爆裂成蛛网状。秦珂扯着林畅的后领暴退三步，高温蒸汽从裂缝中喷涌而出。赶来的护士长撞开安全门，看见的却是满地冰碴——蒸发器管道不知何时被人接入了液氮罐。
"立刻转移患儿！"护士长要去按紧急按钮，被林畅的警徽拦住去路。秦珂的检测仪扫过操作台，在液氮阀门口采集到半枚指纹——与陈明宇尸检报告中的指纹重叠度98%。
重症监护室陷入死寂。婴儿的啼哭变成断续的呜咽，保温箱温度显示骤降至零下二十度。秦珂的镊子夹起一片冰晶，在紫外线灯下折射出六边形光斑：“这是鑫荣生物2016年注册的细胞冷冻剂专利成分。”
林畅的卫星电话震动起来。技术科发来的监控截图里，三小时前有辆殡仪馆车辆从医院后门驶出，车牌属于周永昌堂弟的运输公司。她转身时战术靴碾碎满地冰晶，碎响声中突然想起什么：“那个流浪孕妇的尸体在哪？”
停尸房的冷气混着福尔马林扑面而来。秦珂的手术刀划开缝合线，腹腔里本该存在的子宫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团缠绕着人造血管的机械装置。小夏的检测仪发出蜂鸣：“钛合金骨架，符合七年前筒子楼爆炸案残留物成分。”
"不是移植。"秦珂的镊子挑开人造子宫内壁，"这是培养舱。"紫外线灯扫过金属表面，暗刻的"C-34"编号与苏敏掌心的纹身完全一致。他的手套突然被勾住——孕妇的十二指肠里卡着半枚胶囊，透明外壳内微型芯片闪着冷光。
林畅的战术匕首剖开胶囊，折叠成方块的便签纸泡在防腐液里。血水洇开的字迹需要侧光才能辨认：母体已转移至二号站点。她摸出陈明宇尸检照片对比字迹，突然发现"母体"的"体"字收笔处的颤抖频率与三年前结案报告上的签名完全一致。
"他在死前就准备好这张纸条。"秦珂的瞳孔映着冷柜幽光，"所有线索都是故意留下的诱饵。"解剖刀突然扎进不锈钢台面，刀尖指着孕妇后颈的尸斑——三个环形组成的三角形印记正在皮下逐渐显现。
技术科的传真机突然吐出带血渍的报告。小夏的声线发紧："婴儿基因测序显示存在嵌合体特征，两套DNA系统…"她的圆框眼镜蒙上水雾，“像两个人的基因被强行融合…”
秦珂扯掉染血的手套，黑色腕带擦过林畅的手背。她这才看清那些金线绣的符文其实是摩斯密码，破译出来是组坐标——指向城郊废弃的鑫荣制药厂。八年前那场导致三十七人死亡的毒气泄漏案现场。
"带特警队封锁制药厂。"林畅的配枪上膛声清脆，"通知拆弹组，那里可能有…"她的卫星电话突然响起刺耳忙音，所有信号在瞬间被屏蔽。走廊应急灯转为血红，广播里传来机械女声：“生物污染警报，请所有人员立即撤离。”
秦珂撞开安全通道的门。消防楼梯下方传来密集脚步声，六个穿防化服的身影正抬着密封舱奔向地下车库。他抓住栏杆翻身跃下，落地时扯掉最末那人的呼吸面罩——是两小时前值班的儿科主任。
"他们在给孩子换血！"林畅的子弹打在密封舱防弹玻璃上。混乱中秦珂的检测仪扫过舱体，辐射值超标警告灯疯狂闪烁。他想起幽灵船上那些标着X系列的恒温箱，箱体材料正是铅锑合金。
轮胎摩擦声在地下室炸响。林畅追着改装救护车冲出车库，挡风玻璃后晃过半张烧伤的脸。那个本该沉入海底的陈明宇，此刻正抱着密封舱露出狞笑。她的配枪瞄准轮胎，却在扣动扳机前听见秦珂的暴喝：“不能开枪！舱体内有放射性物质！”
十字路口的红灯像血染的计时器。秦珂的越野车撞开隔离带，仪表盘上的盖革计数器发出死亡般的嗡鸣。副驾驶座上的检测仪显示，密封舱正在持续泄漏伽马射线——与八年前制药厂泄露的放射性同位素特征吻合。
"他们要制造移动污染源。"秦珂的指节泛白，"陈明宇的烧伤…是辐射造成的皮肤溃烂。"他的防风打火机突然爆出火花，前方救护车后门弹开，铅制密封舱顺着斜坡滚向早高峰的车流。
林畅猛打方向盘，越野车横甩拦在公交车前。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中，她看见密封舱的电子锁开始倒计时。秦珂扑上去的瞬间，防护服被路障钢筋划破，但他已经拧开应急阀——舱体内除了一管冷冻胚胎，只有张烧焦的船票残片。
"又是新星号。"林畅用镊子夹起船票，"这次是2012年的首航纪念。"她的瞳孔突然收缩，票根背面用血写着极小的化学式：C17H21NO4。
秦珂的检测仪摔在沥青路面。这个分子式让他想起停尸房孕妇胃里残留的胶囊成分，某种改良型海洛因化合物。而更可怕的是，鑫荣生物五年前的研发日志显示，他们曾尝试将神经毒素与放射性同位素结合…
警笛声由远及近。小夏的视频电话突然接通，背景是闪着雪花的监控屏幕："制药厂地下实验室的屏蔽门被人从内部打开，热成像显示…"她的声音被电流声撕碎，“有三十七个生命体征正在移动！”
秦珂扯开浸透冷汗的衬衫，黑色腕带下藏着环形疤痕。林畅的指尖无意间擦过那道疤，两人同时怔住——这分明是长期佩戴某种环形装置留下的痕迹，与所有死者身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八年前我是制药厂事故调查组顾问。"秦珂突然开口，防风打火机的火苗在他掌心跳动，"在泄露的实验室里…"他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吞没，制药厂方向腾起的蘑菇云将朝阳染成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