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的探照灯扫过海面时,冯媛的瞳孔骤然收缩。父亲残缺右手的指纹在血月下呈现诡异的立体纹路,那些本该属于生物组织的螺旋纹,此刻竟是由无数细小的ST-95字母首尾相连组成。
"是硅胶模具。"祁晟宇的军靴碾碎脚下贝壳,溅起的碎屑沾在指纹边缘,“用低温塑形技术复刻的。”
冯媛的指尖悬在指纹上方三厘米处,海风裹着咸腥味掠过手背。当探照灯第五次扫过时,她突然发现指纹的斗型纹中心有个针尖大小的孔洞——这是父亲生前习惯在重要物证上做的暗记。
"给我发卡。"她突然伸手,祁晟宇的配枪已经抵住她后腰。
"你要破坏现场?"男人的声音比海水更冷。
冯媛反手扣住他手腕,拇指精准按在桡动脉:"是开启现场。"她拽下马尾上的银色发卡,卡尾的百合花饰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当发卡尖端刺入指纹中心的孔洞时,防波堤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祁晟宇的枪口微微下移:“你早就知道?”
"父亲把保险箱密码刻在我八岁生日礼物上。"冯媛转动发卡,铸铁闸门缓缓升起时带出呛人的霉味,“现在的问题是,你什么时候开始戴假警徽?”
军靴踩踏铁梯的声响在竖井里回荡。祁晟宇摘下渗水的金丝眼镜,镜腿内侧的微型追踪器还在闪烁红光:"从发现陈永刚的冷冻尸体开始。"他的皮鞋碾碎一只潮虫,“或者说,从你偷偷解剖你父亲的…”
冯媛的枪口突然顶住他脊梁骨。黑暗中两人呼吸交错,直到竖井底部透出微光。二十平米的地下室里,六个挂满冰霜的立式冰柜如同棺材般排列,柜门上的警号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灰色。
"2015年失踪的卧底警员。"冯媛的战术手电扫过结霜的铭牌,光束在第三个冰柜前骤停——透明柜门内侧布满抓痕,冰层里封存的尸体右手小指缺失,断口处套着易拉罐戒指。
祁晟宇的呼吸突然变重。他掏出密封袋里的断指照片对比,冰尸左手腕的陈旧烫伤与照片完全吻合:“这是三年前缉毒大队的厨师老吴。”
冯媛的匕首正在撬动冰柜控制面板:"也是你的线人。"当柜门弹开的瞬间,腐臭味混合着化学药剂气息扑面而来。她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抚过尸体脖颈处的针孔,突然扯开冰尸的衬衫——心脏位置纹着的条形码正在渗出血珠。
"活体追踪芯片。"祁晟宇的镊子夹起皮下组织里的黑色颗粒,“死亡四十八小时内植入的。”
冯媛的瞳孔突然收缩。手电光照亮冰柜顶部的夹层,那里用血写着串倒计时数字,此刻正显示着03:17:42。当她摸到数字边缘的粘稠感时,地下室的铁门轰然闭合。
"是鱼胶。"祁晟宇点燃打火机,火苗舔舐着墙面的苔藓,“遇热会产生…”
爆炸的气浪将两人掀翻在地。冯媛在翻滚中抓住通风管滤网,透过栅格看到海水正从头顶管道涌入。祁晟宇的配枪卡住齿轮传动轴,冲着她的背影吼道:“密码!你父亲还说过什么?”
"血月照镜时,右手会指向真相!"冯媛扯下冰柜里的尸体挡在身前,腐烂的肌肉组织簌簌掉落。当海水漫到腰际时,她突然发现六个冰柜的倒影在水面组成了北斗七星图案。
祁晟宇的瑞士军刀扎进墙面缝隙:“缺的那个在…”
冯媛已经扑向东南角的配电箱。浸水的金属外壳滋滋作响,她扯下武装带绝缘布裹住手掌,强行掰开变形的柜门。在烧焦的电路板后面,半张泛黄的航海图正贴在墙面上,父亲的字迹标注着"远星号最后一次航向"。
"1998年9月17日。"祁晟宇的指尖抚过霉变的日期,“台风’玛莎’过境的第二天。”
冯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涨潮般涌来,病床上的父亲曾在昏迷中反复念叨这个日期。当她用发卡划开航海图夹层,掉落的微型胶卷在海水里显影——竟是君澜酒店1808房间的平面图,某个坐标点用血画着易拉罐戒指。
"声东击西。"祁晟宇突然扯过航海图盖住通风口,“他们的真正目标是…”
第二次爆炸的冲击波震碎所有冰柜。冯媛在飞溅的碎冰中看到尸体手臂浮出水面,那些腐败的皮肤正在海水冲刷下脱落,露出藏在皮下组织的金属胶囊。她捞起最近的那枚,指甲撬开的瞬间,淡蓝色粉末顺着指缝消融在海水中。
"蓝精灵。"祁晟宇的瞳孔收缩成针尖状,“新型液态冰毒。”
冯媛的手套已染成诡异的天蓝色:"纯度比市面流通的高三十倍。"她突然想起技术科的报告,陈世杰指甲缝里提取的残留物正是这种混合溶剂。当她想收集更多样本时,整个地下室突然开始倾斜。
"潮汐阀被炸开了!"祁晟宇抓着生锈的管道攀上竖井,“跟着尸体漂出去!”
冯媛在湍急的水流中抓住浮尸的腰带。当咸涩的海水灌入口鼻时,她发现这些尸体正以特定队形漂向某个方位。最前方的浮尸突然撞开暗礁后的铁网,月光照亮了藏在防波堤深处的集装箱码头。
祁晟宇的军刀插进混凝土缝隙:“二十年前被查封的3号码头。”
冯媛的呼吸凝滞在胸腔。漂散的浮尸此刻组成了箭头形状,直指某个标着"远洋渔业"的集装箱。当她靠近箱体时,隐约听见里面传来老式录音机的沙沙声。
"…立即撤离!货舱有…"父亲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传出,与他们在船坞听到的录音完美衔接。冯媛的指尖触碰到集装箱门锁时,突然发现锁孔里插着半枚警徽——与她父亲遗物盒里那枚完全吻合。
祁晟宇的枪口对准箱体接缝:“准备好见你父亲了吗?”
冯媛旋转警徽的动作停顿半秒:"准备好见你的老上级了吗?"她的余光瞥见男人后颈渗血的皮肤,那里本该有的警号烙印此刻泛着不自然的青紫。
集装箱门弹开的瞬间,腐臭气息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冯媛的战术手电照亮成堆的警用档案袋,每个密封袋上都标着不同年份的缉毒案编号。而在集装箱尽头,穿着99式警服的白骨倚坐在铁椅上,右手食指正指着天花板上的血色图腾。
"不是父亲。"冯媛的喉结滚动,“骨骼年龄超过六十岁。”
祁晟宇的配枪突然走火,子弹击碎铁椅旁的玻璃罐。淡黄色液体汩汩流出,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赫然是二十年前ST-95首脑被击毙时缺失的头颅。
"周法医…"冯媛的橡胶手套抚过玻璃罐标签,“2002年退休的法医主任。”
当她的手电光照向铁椅后方,成箱的92式手枪零件在防水布下泛着幽光。每个击锤上都刻着不同警员的编号,而最上方那枚的刻痕,正是她三天前在枪战中被击落的配枪号码。
祁晟宇突然扯开防水布,堆积如山的案卷轰然倒塌。冯媛接住飘落的现场照片,1998年缉毒组合影里,某个背对镜头的警员后颈上,暗红色的胎记形状与祁晟宇锁骨处的疤痕完全一致。
潮水拍打集装箱的声响变得震耳欲聋。冯媛的枪口缓缓抬起,对准正在翻找档案的男人:“你该解释下2003年的缉毒行动记录为什么是空白的。”
祁晟宇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就像你该解释为什么冯局的遗物里会有ST-95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集装箱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九个戴易拉罐戒指的身影堵住出口,为首的陈永刚举着冒烟的霰弹枪:"游戏该升级了,小师妹。"他的枪管指向白骨警察胸前泛光的警徽,“让你见见真正的’远星号’幸存者。”
血月恰在此时被乌云遮蔽。冯媛在黑暗中踢翻铁椅,白骨警察的指骨掉落在地,碰撞声竟与摩斯密码的节奏完全吻合。当她摸到指骨关节处的刻痕时,集装箱地板突然开始倾斜。
"是液压翻板!"祁晟宇的嘶吼混着枪响传来。冯媛在失重感中抱住成箱的案卷,坠落时的疾风撕扯着她的耳膜。当后背撞上潮湿的水泥地时,她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画面——三十具挂着警号的尸体整齐悬挂在冷冻库铁架上,每具尸体的右手都指向中央的祭坛。
祭坛上的电子钟显示00:00:00,父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欢迎来到ST-95的最终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