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媛的后背紧贴着结冰的地面,三十具倒悬的尸体在头顶微微摇晃。警用皮靴的金属扣撞击出细密声响,像极了父亲书房里那座老式座钟的报时声。
"都是心脏贯穿伤。"祁晟宇的军刀挑开最近尸体的制服,暗红色的冰晶从弹孔边缘簌簌掉落,“92式手枪,五米内射击。”
冯媛的战术手电扫过尸体胸前的警号,光束在003217处骤然凝滞——那是她三年前牺牲的搭档林骁的编号。当她想触碰尸体冻结的面容时,祭坛方向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倒计时重启了。"祁晟宇扯下防弹背心裹住手掌,强行掰开被冰封的控制台。液晶屏闪烁两下后,显出00:59:59的鲜红数字,“他们在等涨潮。”
冯媛的匕首正沿着尸体右手食指方向移动。当刀尖触碰到祭坛边缘的凹槽时,冰层下的血色图腾突然开始流动。那些暗红色的液体在零下二十度的环境里竟保持着液态,蜿蜒汇聚成ST-95的标志。
"是乙二醇混合血。"祁晟宇的镊子夹起碎冰,“抗凝剂比例精确到0.3%。”
冯媛的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凝成白霜。当她用手术刀刮取图腾样本时,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突然喷出蓝色火焰。三十具尸体的警徽在高温下开始扭曲,金属表面浮现出蜂窝状的密码纹路。
"摩斯密码。"祁晟宇的指尖抚过发烫的警徽,“每个警徽代表一个字母。”
冯媛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想起警校训练时,父亲总爱用怀表发条声敲击密码。当第三具尸体的警徽停止转动时,她突然掏出配枪对着青铜鼎连开三枪。
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空间炸响。鼎身上的弹孔恰好组成字母"E",融化的青铜液顺着弹孔滴落,在地上汇成血月图案。祁晟宇的军靴碾过尚未凝固的金属液,突然扯开冯媛的防弹衣。
"你干什么?"冯媛的肘击被他用手掌包住。
"看看你的心跳。"祁晟宇的指尖按在她颈动脉,"每分钟180次,这不是恐惧该有的频率。"他的金丝眼镜蒙着冰雾,“你在兴奋什么?”
冯媛的膝盖顶向他胯下,趁他闪避时翻身滚到祭坛背面。当她的手电光照亮鼎内结构时,胃部突然抽搐——二十个微型玻璃瓶浸泡在蓝色液体中,每个瓶子里都漂浮着警员证的一角。
"是饵雷。"她扯下武装带丢向青铜鼎,“退后!”
爆炸的气浪掀飞三具尸体。冯媛在冰面上滑行时抓住电缆,裸露的铜丝擦过手套发出焦糊味。祁晟宇的配枪卡在通风管道边缘,对着她身后黑影连开两枪。
"是尸体!"冯媛的嘶吼被第二波爆炸声吞没。当硝烟散尽时,祭坛底部露出直径两米的圆形通道,老式对讲机的电流杂音正从深处传来。
"…重复,货舱有…"父亲的声音夹杂着海浪声,“不要相信…”
冯媛的指甲陷进掌心。这段录音与船坞听到的不同,背景里多出了某种规律的敲击声。当她用匕首柄模仿那个节奏时,通道口的冰层突然龟裂,露出锈迹斑斑的铁梯。
祁晟宇的瑞士军刀扎进冰层:“他们在用你的记忆布局。”
"但布局者不知道…"冯媛突然扯过男人的左手按在冰面上,"父亲教我的摩斯密码是镜像版。"她指着冰面倒影里闪烁的警徽,“这才是正确顺序。”
当最后一个字母"K"浮现时,通道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三十具尸体突然同时坠落,警用皮带扣在冰面敲击出密集声响。冯媛在噪音中捕捉到微弱的电子音——来自某个尸体口腔里的信号发射器。
"跟着第七具尸体!"祁晟宇的子弹击碎通风管支架。冯媛在坍塌的冰碴中扑向标注"20030817"的尸体,那正是ST-95首脑被击毙的日期。当她掰开尸体下颌时,沾满冰碴的舌头下压着半张胃镜检查报告。
"是陈主任。"祁晟宇的瞳孔收缩,“三年前胃癌去世的法医。”
冯媛的指尖抚过报告边缘的齿痕。当她把报告对着蓝色火焰时,隐藏的字迹逐渐显现——正是父亲的字迹:“证据在胃里。”
手术刀划开冻结的胃袋时,冯媛的手腕突然被祁晟宇扣住。男人的掌心滚烫,枪口却冷得像北极冰:“你确定要看?”
"你确定要拦?"冯媛的刀尖刺破他虎口。当冷冻的胃组织被挑开时,裹在保鲜膜里的警徽掉了出来,背面蚀刻着经纬度坐标。
祁晟宇突然夺过警徽对着光源:“这是禁毒局局长的…”
第二波潮水从通道口喷涌而入。冯媛在咸涩的海水中看到坐标数字正在融化,立即用牙齿撕开手臂绷带,蘸着鲜血将数字抄写在手套内侧。漂浮的尸体不断撞击着两人,某具尸体的手指突然勾住她的战术背心。
"他在指引方向!"冯媛反手抓住尸体手腕,腐坏的皮肤下露出金属关节。当尸体食指第三次抽搐时,她猛地踹开右侧冰墙——隐藏的通风管道里,二十年前警用制服的残片正卡在滤网处。
祁晟宇的军刀突然架在她颈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你不敢看林骁的尸体开始。"冯媛的指尖捏着半枚易拉罐戒指,“三年前那场缉毒行动,活下来的本该是你。”
湍急的水流突然卷走尸体。冯媛在混沌中抓住管道边缘,指甲在铁锈上刮出火星。祁晟宇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枪口却始终对着她的后心。当两人爬进通风管道时,腥咸的海风里混进了福尔马林的味道。
"停尸间。"冯媛的战术手电照亮管道尽头的百叶窗。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二十个裹尸袋整齐排列在滑轮床上,每个袋子的标签都印着不同警员的照片。
祁晟宇的配枪突然走火,子弹击碎百叶窗锁扣。冯媛率先跃下管道,军靴踩中某个裹尸袋时,僵硬的触感让她浑身发冷——袋子里装满92式手枪零件,撞针上全都刻着ST-95的暗码。
"是组装车间。"祁晟宇扯开第三个裹尸袋,防弹背心的夹层里塞满泛黄的案卷,“2003年缉毒行动记录。”
冯媛的匕首挑开密封线,案卷里的现场照片让她呼吸停滞。父亲举枪对准的毒贩头目,后颈处暗红色的胎记与祁晟宇锁骨上的疤痕完全重叠。而照片角落,年轻时的陈永刚正在给伤员包扎,他右手小指上的易拉罐戒指泛着冷光。
"双向卧底。"祁晟宇突然撕开左臂绷带,皮下植入的疤痕组织组成警员编号,“你以为父亲为什么让你接近我?”
冯媛的配枪保险栓轻轻弹开。她的余光瞥见某个裹尸袋正在蠕动,当枪口移过去的瞬间,陈永刚浑身湿透地从袋子里坐起来,霰弹枪的准星对准祁晟宇的眉心。
"游戏该结束了。"陈永刚的假眼在黑暗中泛着红光,“小师妹要不要看看师兄的投名状?”
地下室的照明灯突然全部亮起。冯媛的瞳孔适应强光后,看到墙上投影着二十年前的监控录像。画面里父亲正将某个襁褓交给戴易拉罐戒指的男人,婴儿后颈的红色胎记清晰可见。
祁晟宇的配枪突然调转方向:“原来我才是那个饵。”
陈永刚的假眼弹出微型摄像头:"不然老师为什么特意培养你当刑侦队长?"他的霰弹枪上膛声清脆悦耳,“现在,请两位把ST-95的密码本交出来。”
冯媛的靴跟悄悄碾碎地上的玻璃瓶。当乙二醇混合液接触空气开始挥发时,她突然扬手将战术背心抛向半空。祁晟宇的子弹穿透背心的瞬间,藏在夹层里的荧光粉轰然炸开。
"通风管!"冯媛撞破侧面玻璃窗。两人在漫天荧光粉中跃上消防梯,身后传来陈永刚气急败坏的吼叫。当爬到第四层平台时,祁晟宇突然闷哼一声摔在铁网上。
冯媛的战术手电扫过他后背,三枚钢珠嵌在防弹衣接缝处,暗红色的血正顺着网眼滴落。她扯开男人衣领,锁骨处的胎记正在渗血:“你早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的比他们多…"祁晟宇突然将她扑倒在地。霰弹枪的钢珠雨点般击碎头顶的玻璃,陈永刚的狞笑从下方传来:“密码本在祁队长的脊椎里,小师妹要不要亲手挖出来?”
冯媛的军刀已经挑开祁晟宇的后领。当她看到皮下组织的金属反光时,地下河的方向突然传来汽笛声。某种熟悉的摩斯密码节奏穿透水雾,与父亲怀表的发条声完美重合。
"是远星号的求救信号!"她拽起祁晟宇冲向码头。两人跃上快艇的瞬间,引擎突然自动启动,仪表盘上粘着的血指纹正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祁晟宇的枪口突然对准她太阳穴:“现在可以告诉我密码本在哪了吗?”
冯媛的掌心露出半枚胃镜检查报告:"在你三年前切除的胃息肉样本里。"她的刀尖划过男人后颈,“或者该叫你…ST-95的继承人?”
快艇突然剧烈颠簸。陈永刚的快艇从侧后方撞来,霰弹枪击碎了挡风玻璃。冯媛在弹雨中操控方向盘,当快艇冲进某个废弃船坞时,生锈的闸门突然开始闭合。
"低头!"祁晟宇抱住她滚进底舱。钢板被撞击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冯媛的牙齿深深陷进男人肩膀。当快艇卡在闸门缝隙时,她嗅到了记忆深处的味道——父亲书柜里的雪松香混着海腥气。
底舱的暗门自动开启。冯媛的战术手电照亮布满蛛网的走廊,二十年前的通缉令还贴在墙上。当她撕下某张泛黄的通缉令时,背后突然露出保险箱的电子锁屏。
"需要双虹膜验证。"祁晟宇的镜片反射着红光,“活体的。”
冯媛的匕首突然抵住他眼球:"正好这里有一对。"她的拇指按在刀背,“或者你更想用陈永刚的假眼?”
闸门外的撞击声突然停止。陈永刚沙哑的嗓音通过扩音器传来:"给你们三十秒交出密码本。"伴随着倒计时的,是定时炸弹的滴答声。
祁晟宇突然扯下金丝眼镜,将眼球对准扫描仪:"父亲教我的最后一课,是永远准备两个逃生通道。"当虹膜验证通过的提示音响起时,冯媛看到他右眼迅速充血变红——那是长期佩戴仿生角膜的后遗症。
保险箱弹开的瞬间,海量档案袋倾泻而出。冯媛接住飘落的照片,1998年台风夜的监控截图里,本该死亡的ST-95首脑正抱着婴儿站在甲板上,而父亲举着的根本不是手枪,而是个裹着襁褓的…
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归零。祁晟宇抱着她跃入海底管道时,身后爆发的火光吞没了整个船坞。在最后的光影里,冯媛看清了那张婴儿的脸——眼角泪痣的位置,与她锁骨上的疤痕分毫不差。
咸涩的海水灌入耳鼻时,她握紧了从保险箱抢出的证据袋。透明密封袋里,染血的警徽背面刻着两行小字:“活着的人才是关键证人——冯远山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