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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出卖三年青春为今后幸福的生活

穿越茫茫网海来爱你 灯芯 2023-12-09 17:54


柳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他一头光泽乌黑的头发,大概是染发剂染过的;他饱经风霜的脸庞仿佛被扣上了一张破损的渔网,两颗混浊的黑眼珠好像是被网无情罩住的垂死挣扎的鱼的双眼;他白衬衫领子上扎着一条黑白相间斜条纹的领带,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天蓝色的西装,下身穿着一条雪白的西裤,脚上穿着一双样式新颖的黑皮鞋;他站起来身高大约也就一米七左右,整个人还是偏瘦了点。

 

“柳姑娘,你站累了吧,要不要坐一会儿?”

 

“不用,这点功底我还是有的!”

 

“那我长话短说吧,我看上柳姑娘了,想让你做我的女人。你可以搬到我那里去住,陪我说说话,陪我看看电视,消解一下我的孤单。我也不会让你陪我太久,只要三年就好了。关于报酬,在这里咱们先不谈。你回去考虑清楚,当然,你不必急着回复我。”

 

柳雪以前也听说过这样的事儿,有钱的老头包养年轻的女人,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真有一股冲动想一口回绝,可从梅都的历练让她本能地迅速冷静下来。她看到他朝后摆了摆手,他身子左侧站着的黑衣男人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粉红色的纸条。

 

“这上面是我的电话号码,柳姑娘想通了,可随时拨打这个电话。”段中风站了起来,“今天真是打扰了,如有冒犯柳姑娘的地方,还请柳姑娘多包涵。”柳雪看他要走人了,出于礼貌,她微笑着说:“段先生不嫌柳雪残荷败柳,柳雪心中已充满感动。这件事情,我会认真对待的。”段中风朝她挥了挥手意味深长地说:“后会有期呀,柳姑娘!”

 

屋子里花露水的味道淡了。

 

柳雪不能忘记段中风那天朝她挥手告别时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奇怪的眼神,那眼神里包含着太多的内容,除了冷漠与狡黠,她还感觉到暧昧;还有些什么,她能感觉到,却不能恰当的用词语表达出来。

 

就像她现在自己的事情自己难以做出选择,但是再难的事情也得做出选择,那么她最终选择了不把他的电话号码从自己的手机里删除出去。既然不删除,就表明她有与他一起生活的打算,可是她的心里依旧是矛盾着,她下了床,照着镜子,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自言自语:“你去吗,你去吗?他年龄大到可做爹了。筱云,筱云,钱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说着,说着,两行泪水滑落,看着,看着,泪水模糊了镜中的容颜。她再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嘤嘤地哭泣起来。等到她哭累了,她回到床上呆呆地回味着金九花对她说过的一番话……

 

那天,她看着段中风走出门去,心里绷得紧紧的,好像才被一条蛇缠绕过身体,那种厌恶恐惧的心情令她颇为烦躁。她迫切地想找一个人倾诉自己内心的不安与焦虑,她怀着消极的情绪走进了金九花房间。

 

“聊这么长时间,挺有共同语言啊!”金九花扭动着腰肢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一起到床边坐下。“光听他讲故事了,谁希罕听似的!”柳雪若有所思地说。“你不乐意听?我倒想听呢,只恐怕人家懒得讲给我听!有一句话说得多好‘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你看你,每回见了生人,脸上总能露出小鹿见了猎人时那种无辜而慌乱的表情,不知底细的人,哪里能想到你也是经惯了风月的女人!”

 

金九花撇了撇嘴继续说“偏偏男人都好这一口,你又长得羞花闭月的,又有哪个男人不愿捕猎你呢?但是,岁月偏生也是最无情的,美丽的容颜能伴你一生吗?”“妈妈想说什么?”柳雪不解地问。金九花下床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她翻出一张照片,走回来把那张照片交到柳雪手中,“我说什么啊?小雪,你仔细瞧瞧妈妈这张老脸,你看岁月这雕刻师有多么可怕!这张照片是我十六岁时照的,你还能在我现在的脸上找回原来的青春吗,哪怕一丁点儿!”

 

柳雪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照片上这个青春妩媚的年轻女子,这照片中的穿紫色旗袍的女子冲她笑呢,她的笑容灿烂的如同盛开的鲜花;她也有一头乌黑如瀑的披肩长发,慵懒的落在她的杨柳软腰上;她双手环抱着一颗粗壮的榕树,两颗顽皮的黑眼珠像两颗夜空里的星星;她笑得多么甜蜜,她笑得多么幸福,她笑得多么青春,看那,这美好的青春愣是被她笑出了两个大小相同的迷人的小酒窝!

 

柳雪简直不敢相信,这照片上的美丽姑娘会是金九花。她瞧瞧照片又瞧瞧金九花,眼前这个老女人一身的赘肉,眼泡浮肿,只一身多彩的衣裳把她衬托得不那么令人讨厌。“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吧?”金九花轻轻地摇头叹息着“青春那,一去不回头啊!小雪,你能保证你永远这么年轻漂亮吗?”

 

柳雪被她的问话吓到了,情不自禁‘啊!’的一声。

 

金九花很满意这种效果的出现,“你不能,我不能,谁也不能!小雪,迟早有一天你也会长成我这样,你怕吗?”她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来说这些话。“怕!”柳雪没有一点犹豫亮出了自己的心声。金九花干咳了两声,说:“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没有多少年的。小雪,你看到妈妈的梅都了吧,这是我的骄傲呢,讲起来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正嫩的能掐出水来呢。有一天,机缘巧合我救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就好像一个书生救了一只美丽的白狐。后来,这个英俊的小伙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梅都能有今天多亏了他,我只是遗憾当初没有和他发生爱情。”柳雪被她绕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什么。可接下来的俩人的对话,让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

 

“小雪,现在有个‘书生’等着你去救他呢,你去吗?”

 

“段中风?”

 

“对啊。你可别瞧不起他,他可是一只懂得报恩的‘白狐’呢!”

 

“是,他要我陪他三年。可他年纪太大了,多恶心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年纪大怎么了,谁不老呢?也怪我把你惯得不成样子吧,挑肥拣瘦的。梅都哪个女人有你这么特殊,挑选客人而不是让客人来挑选你,是,你挑的客人都是干净的、体面的、瞅着让人顺眼的。但是,你想一辈子都呆在梅都出卖身体,这是可能的事吗?你的年龄会增长,容颜会改变,你的身价总有一天会下跌。当鱼尾纹无情的爬到你的眼角,那如春韭一样新生的一茬茬的水灵灵的大姑娘也会无情地取代你曾经辉煌的位置。你可摸着良心想一想,有哪家青楼的老板会轻易的把它的‘头牌’往外推,那我是为着什么做这赔本的买卖呢?一来我曾欠过段中风一个人情,二来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不就是三年吗?很快就会过去,也许从此你就一步登天了。你好好考虑,在你没考虑好之前你也不用接客了,这是他特意交待的,你看,他多么会体贴人!”

 

“我从来没想那么多……”

 

“小雪,这谁和谁能走到一起,都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你说,这大上海有多少家梅都一样的青楼,又有多个卖春的女子,偏偏的那天你刚洗完头,到门外去抖落头发上的水,又偏偏的他坐车经过这里,只这不经意间地回头一瞥,他便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他对我说‘这个姑娘真美,是那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我看到她感觉年轻的血液又重回到我身体里,我忽然间冲动无比,一颗心为她而悸动,好像又回到二十几岁的年龄,当时就想下车去问她叫什么名字……’这不就是你俩的缘分吗?我们交往也多少年了,对他还是比较了解,他这人给人的外表印象是冷若冰霜,其实,他这人感情挺细腻的;他的事业做得很强大,这我也不便多说,你若和他住到一起,你会知道他做着什么样的事业。你要明白,有些缘分错过了,就不会回来了。”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她那天说着“让我想想”,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想清楚该怎办。梅都不是一辈子能呆的地方,金九花的一番话点醒了她,她强迫自己就在今晚必须做出选择。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始终无法做出选择。每次遇到令她想到头疼欲裂的事情,她都会习惯性地找本书来看,以此来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

 

她找出一本上回没读完的书,是《泰戈尔诗集》。随便翻了一页来读,这一页所写诗的名字叫“婆罗门”。

 

“萨拉斯瓦蒂河边苍茫的林荫里落下了黄昏的太阳,隐士的弟子头顶着柴捆回转安静的净修林……”

 

她只读了这两句,便进入了诗歌所描述的意境:萨拉斯瓦蒂的黄昏来临了,静静流淌的河水,蓊郁的树林,金黄的落日,神秘的祭坛,辽阔的天空,满天的繁星;头顶柴禾的年轻的隐士的弟子,仿佛头顶着生活的沉重一步一步走近了净修林;圣者乔答摩的赤足前环坐着新沐浴过的他的虔诚的弟子们,他们安静地听他讲《吠陀》;声如黄雀的苏陀伽摩礼拜着他莲花似的双足,请求和他的弟子们一起学习《吠陀》;他可以给这个孩子以祝福,却要求他说出自己属于什么种姓,圣典是唯有婆罗门才有权力诵读的呀;苏陀伽摩一路忐忑着渡过了萨拉斯瓦蒂河,破烂的茅草屋前伫立着等候儿子回家的他的母亲遮婆罗。

 

“告诉我,妈妈,谁是我的父亲,我出生于怎样的家庭,我的种姓是什么?”他坚定的眼神告诉母亲他在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她哀伤于自己隐藏的秘密败给了儿子的成长,“妈妈的青春被穷困盘踞着,我曾经做过不少男人的奴隶。你生在没有丈夫的女人的膝下,妈妈不知道你的种姓是什么!”

 

夜盘踞成蛇,茅草屋里的人没有把门开启;第二天的曙光照耀在净修林的树梢,晨浴后的虔诚弟子们围绕着圣者乔答摩,河水为他们轻轻击打着节拍,他们背诵着《婆摩吠陀》;苏陀伽摩来到圣者身边,默然不响,只睁大了一双真诚的眼睛,他那比河水还要忧郁的眼神感染着圣者慈悯的心,“愿你幸福,善良美丽的孩子。请告诉我你的种姓。”;他倔强的仰起头,“师傅,我不知道我属于哪个种姓。我问过母亲,母亲说,苏陀伽摩,你生在没有丈夫的遮婆罗的膝下,妈妈曾奉过不少男人---不知道谁是你的父亲。”

 

丑陋的真相令乔答摩的弟子们像受惊的群蜂立刻张皇失措起来,他们替他感到害羞,他们无情地怒骂他是“无耻的非亚利安贱种!”;为孩子的坦白深深感动,圣者乔答摩离开坐席伸出双臂,把苏陀伽摩抱在怀里说:“孩子!你不是一个非婆罗门,你属于再生种姓里最高的种姓,你生于一个从不欺骗人的婆罗门家庭。”

 

苏陀伽摩的故事落幕了,泰戈尔诗化的这个故事强烈地在她的心里引起了共鸣,当她读到“告诉我,妈妈,谁是我的父亲,我出生于怎样的家庭,我的种姓是什么?”时,她的脸颊悄悄地红了,她捧着书本的手轻微地颤抖,这句问话好像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的投到了她的心海里……

 

她当时这样胡思乱想:自己也有了一个儿子,他也有一双真诚的眼睛,他也会在某一天会突然地向她提出问题,这个问题也许会是‘告诉我,妈妈,我出生于怎样的家庭,你都干过什么工作?’她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她是无法启口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哪里是一个母亲能亲口对自己的孩子说得出口的?那么,她可以选择沉默,可是这沉默却会深深地刺伤孩子蓝天一样纯净的心灵。

 

想到这些,她羞红了脸。等到她把整首诗读完,作者营造的生活画面继续在她的脑海里上演着:乔答摩的弟子们惊讶于事情的转变,他们内心对他的鄙视一时无法消除,他们并不友善的目光令他惴惴不安;乔答摩的目光追随着飞鸟的踪影,他的目光不愿停留在他的弟子身上,苏陀伽摩的目光也随着飞鸟远行,这时他与他们同时听到师傅自言自语“鸟翼上系上了黄金,这鸟便永不能再在天上翱翔了。”

 

他的弟子们回味着这句话,并深深地为自己狭隘的内心忏悔,他们说,“我们地方的荷花又在这陌生的水上开了花,放出同样的清香,只是名字换了。”;乔答摩微笑着抚摸他们每个人的头顶,“‘我相信你的爱。’让这句话做我的最后的话。”他微笑着对每个弟子重复着相同的话。;他的话语鼓舞了弟子们心底潜藏的真情,他们依次走过来拥抱苏陀伽摩,他们邀请他与他们一起诵习圣典;他与他们一起虔诚地诵读动人的赞歌,甜蜜像甘露洒在他与他们每个人的心中;当疲倦的神牛眨动深沉的眼睛,他与他们纷纷离开圣者乔答摩,像一群小鸟飞离了蓊郁的大树。

 

苏陀伽摩回到他的破茅草屋,月光温柔地照进屋子里,她的母亲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母亲的床边坐下;放飞了秘密的母亲睡梦里流露出幸福的笑意,他低声在母亲的床边记忆的背着圣典,两行泪水从母亲的眼角滑落,他看到了,声音却没有停止,他为母亲抹掉泪痕,却抹不掉母亲眼角堆积的皱纹,这是他的伤心;他请求母亲换上新衣裳,他要牵着母亲的手,在这个月光普照的夜晚,和母亲一起走过不眠人的视线,走过安静的树林,走过沉默的远山;他是要母亲记得,他会永远对母亲说,“不要害怕,妈妈,有我在这里!”

 

她为自己想象出来的故事结局感动,她感动故事中的母亲最后的微笑,那是幸福的微笑。她也会心地笑了,可这笑也只是昙花一现般。她紧接着又陷入了皱眉的思考中,她倒是能替别人设想生活的结局,可她自己该怎么办呢?她和苏陀伽摩的母亲不同,他的母亲是因为贫困才出卖自己的身体与自由,而她呢,她出卖身体的原因能对谁说得出口?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故乡,她常常偷偷把父亲怀想,故乡与父亲并非远在天涯,她完全可以逢年过节回去探望,她知道自己是没了脸面回去面对。怎么才能把自己的脸面找回来呢,怎样才能回到故乡呢,怎样才能在故乡的街上任意走动呢?只有一种可能,她想,彻底脱离这个“职业”,回到故乡去,做回本分的自己。

 

可是她又觉得回故乡是需要资本的,这个资本便是“钱!”。她这几年真正攒下的钱也并不是太多,这归咎于她日常奢侈的花销,不是名牌的服装她是不会去买的,名牌化妆品每年下来也花去她不少钱,看病、上网、手机话费、吃零食、请客、送礼,这些也得花去一部分钱,再加上有一部分钱还得被金九花盘剥了去,几年下来她所剩的钱也便少得可怜了。

 

她的“资本”不够雄厚,她已经过惯了这种高品质的生活,她怎么能就这样草率地回故乡呢?不能。那怎么办呢,用最短的时间赚到最可观的钱财,然后风风光光地回到故乡,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要想实现这样的理想她便要不惜一切代价去铤而走险,赔掉自己三年的青春去给段中风。

 

这样做值得吗?她一遍遍地问着自己。

 

又该怎么衡量值与不值呢?她在梅都继续呆上十年二十年,把青春弄凋零了,她也不一定能攒得够回去的“资本”;她只陪他三年,便一定能攒够回去的“资本”。她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了……

 

天快亮的时候,她痛苦地为自己今后的幸福生活做出了选择:与段中风取得联系,离开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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