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镇魂剪

煤油灯将老吴的影子拉长到洞顶，三百道呜咽声在铜剪寒芒里骤然沉寂。周清将杨爽护在身后，青铜命灯的火苗突然窜起三尺高，照亮洞壁上密密麻麻的镇魂钉。
"当年用三百活人养阴鱼，现在又想拿双鱼祭锁龙池？"周清剑尖挑起张燃着的黄符，火光照见老吴中山装领口露出的槐树皮——那根本不是皮肤，而是细密编织的槐木纹路。
老吴的铜剪擦着命灯划过，灯芯指骨突然渗出黑血："二十年才凑够阴时阴刻的生辰，双鱼命就该归位。"他抬脚踩碎地上一截白骨，防空洞顶部落下簌簌红砂，落在皮肤上灼出焦痕。
杨爽突然抓住周清手腕："剪子...是镇龙村的镇物！"她指尖触到的铜锈竟与接阴婆假牙质地相同。老吴闻言猛冲过来，铜剪带起的阴风掀翻满地骸骨，周清拽着杨爽扑向祭坛后方，剪刃擦着耳际钉入石壁，溅起的火星点燃了垂挂的蛛网。
"东南角！"杨爽咳着指向洞壁裂缝，"血八卦的阵眼..."话音未落，老吴突然扯开中山装，胸膛里伸出数十根槐树枝条。枝条尖端挂着拇指大的铜铃，摇晃间周清感觉天灵盖像被冰锥刺入。
杨爽突然咬破指尖，在周清掌心画出颠倒的巽卦。腥甜血气冲散铃音蛊惑，周清趁机掷出铜钱剑斩断枝条。断裂处喷出的黑汁溅到命灯上，灯焰"轰"地变成幽绿色。
"戌时三刻要到了。"老吴的嗓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声，腐烂的槐花从七窍涌出，"锁龙池开——"防空洞突然剧烈震颤，祭坛下方传来铁链拖拽的巨响。杨爽胸口的双鱼咒发出琉璃碎裂声，玉化裂纹瞬间蔓延到脖颈。
周清摸出犀角粉撒向铜剪，老吴闪避时露出破绽。杨爽突然扯断颈间红绳，系着铜钱的绳结精准套住剪刃。红绳遇煞自燃，老吴惨叫松手，铜剪落地瞬间，洞壁镇魂钉突然齐齐渗出黑血。
"乾坤倒转！"周清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铜钱剑上，剑身浮现的雷纹与杨爽掌心血符呼应。老吴正要扑来，脚下突然塌陷出两米见方的黑洞，七具缠着红线的腐尸从地底伸出手臂，死死扣住他的脚踝。
杨爽趁机冲向命灯，莹白指骨突然自动飞入她胸口裂痕。老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槐木身躯突然爆开，无数带刺的枝条洞穿腐尸。周清拽着杨爽跃上祭坛，看见铜剪正在吸收洞顶滴落的黑血。
"他要化煞！"杨爽撕开校服下摆，露出腰间暗红的胎记——竟是缩小的八卦阵图。周清将铜钱剑抵住阵眼，剑尖触及皮肤的瞬间，防空洞四壁的镇魂钉同时脱落，带着破空声射向老吴。
铜剪突然凌空飞起，老吴残破的身躯化作槐木傀儡。周清挥剑格挡飞射的镇魂钉，杨爽突然将染血的校牌按在命灯底座。青铜灯盏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洞底突然升起九根刻满符咒的石柱。
"子午镇魂阵..."老吴的傀儡头颅滚到祭坛边缘，下巴还在开合，"你们破不了..."石柱缝隙突然钻出密密麻麻的尸蟞，背甲上全是用人血画的生辰八字。
周清抓起地上的煤油灯砸向虫群，火焰顺着尸油蔓延成火墙。杨爽突然闷哼跪地，胸口玉化处钻出半截指骨，青铜命灯的火苗瞬间变成血红色。老吴的傀儡身躯突然重组，腐烂的槐树根缠住两人脚踝。
"双鱼吞月！"杨爽突然抓住周清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用雷法..."她皮肤下的玉质裂纹突然透出金光，周清感觉掌心传来灼痛，铜钱剑上的雷纹竟开始流动。
老吴的铜剪破风而来，周清本能地挥剑相迎。金石相撞的刹那，防空洞顶部落下暴雨般的镇魂砂，三百道呜咽突然化作尖锐哭嚎。杨爽趁机咬破手指在剪刃画符，铜剪突然调转方向，狠狠刺入老吴的槐木心脏。
"不——！"傀儡身躯剧烈抽搐，洞壁开始塌陷。周清抱起虚弱的杨爽冲向石柱阵，身后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青铜命灯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洞顶划出北斗七星图案。
"游泳池..."杨爽气若游丝地指向某根石柱后的裂缝，"镇物在深水区..."周清踹开堆积的白骨，裂缝里涌出的池水带着浓重腥气。老吴残存的头颅还在厉啸，声音却逐渐被水声淹没。
两人挤进裂缝的瞬间，防空洞彻底坍塌。周清的后背被落石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却死死护住怀中的少女。浮出水面的刹那，他看见游泳池底铺满森森白骨，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钉着铜钱。
杨爽突然挣脱怀抱沉向池底，周清跟着下潜时，看见她正徒手挖掘池砖。暗流中飘来作业本残页，周清抓过一张，泛黄的纸上竟用血画着杨爽的肖像。
池底突然亮起幽蓝火光，杨爽挖出的青铜匣刻着双鱼纹。老吴的嘶吼通过池水传来："开匣者死！"周清握紧铜钱剑劈开铜锁，匣中涌出的黑发缠住两人脖颈，发丝间缠着密密麻麻的镇魂钉。
杨爽突然张口咬断黑发，裂开的嘴唇渗出金红液体。周清趁机将铜钱剑刺入匣底，剑身没入的瞬间，整座游泳池的水开始逆时针旋转。池底白骨纷纷立起，天灵盖的铜钱叮当作响。
"上来！"周清拽着杨爽浮出水面，池底突然伸出数十双腐烂的手。两人刚爬上岸，池水突然被抽干，露出底下用骸骨拼成的八卦阵。阵眼处插着柄生锈的铜剪，与老吴那柄正好配成一对。
杨爽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珠滚入阵眼。八卦阵开始转动，池壁渗出黑色黏液。周清听见此起彼落的落锁声，游泳池四周的八个排水口同时喷出猩红血水。
"双剪合，阴阳逆。"老吴的声音从排水管传来，带着铁锈摩擦的杂音。周清正要毁掉铜剪，杨爽突然握住他的手："等等...这是当年镇龙村的婚剪..."
血水已漫到膝盖，水底浮起件残破的红嫁衣。周清突然想起入学时见过的校史碑——二十年前改建游泳池时，确实挖出过清代婚棺。杨爽的手指抚过剪刃上的"囍"字，铜锈剥落处露出暗红血渍。
"新娘断发镇河妖。"她眼底闪过细碎金光，"我们得把婚剪送回棺椁..."话音未落，血水中突然冒出无数气泡，老吴的槐木身躯正在重组，这次每根枝条都缠着红线。
周清将铜钱剑掷向阵眼，剑身插入的瞬间，八卦阵停止转动。杨爽突然扯开衣领，双鱼咒纹发出刺目红光。老吴的枝条触到红光顿时枯萎，周清趁机冲过去抢夺铜剪。
血水突然暴涨到胸口，水底伸出三只青黑鬼手拽住周清脚踝。杨爽将校牌按在水面，涟漪中浮现出镇龙村祠堂的虚影。周清感觉手腕五帝钱突然发烫，拽着铜剪扑向虚影中的棺材。
天地倒转的眩晕感袭来，再睁眼时已跪在腐朽的棺木前。杨爽的指甲深深抠进棺盖缝隙："这是...我的..."
棺盖掀开的刹那，阴风卷着槐花瓣灌入口鼻。周清看见棺内躺着具穿着校服的骷髅，胸骨处钉着七枚铜钱。杨爽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游泳池底所有骸骨同时转向棺材方向。
老吴的嘶吼从虚空传来："冥婚已成！"棺中骷髅突然坐起，黑洞洞的眼窝对准杨爽。周清挥剑斩断连接棺材的红线，铜剪突然自动飞起，将红线尽数剪断。
骷髅瞬间散架，杨爽突然瘫软在地。周清接住她时，看见她后颈的紫黑手印正在消退。游泳池的血水突然退去，露出底下完整的八卦阵，阴阳鱼位置各插着一柄铜剪。
"双剪镇魂..."杨爽虚弱地摸向阵眼，"该物归原处了..."
远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落锁声，校园各处的青铜命灯接连熄灭。周清扶着她走向更衣室，在镜中看见自己后背的伤口正渗出黑色液体——老吴的槐木毒刺，不知何时已扎进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