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在水一方

当梅都的风吹过窗帘，金九花轻手轻脚地拿出一套衣裳，递给坐在床沿的柳雪。柳雪的动作缓慢而迷茫，仿佛她的灵魂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徘徊。衣服轻轻滑过她的肌肤，但她的眼神却依旧迷离，失焦地望着窗外的天际。

金九花坐在她身旁，轻声细语地试图探寻柳雪心中的秘密，但柳雪如同一座封闭的城堡，不露半点破绽。无奈之下，金九花只得安排柳雪在一间安静的小屋中休息，轻声地对她说，“我去炖鱼给你补补身子，你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静静。”

柳雪进了那个小屋，金九花轻轻关上门，然后暗中吩咐一个姑娘在门外偷听，看看能否窥探出柳雪内心的秘密。

金九花忙碌着买鱼、处理鱼，一边心里还在想着柳雪。她将鱼放入锅中，慢慢炖着，然后回头询问那姑娘柳雪的情况。姑娘小声告诉她，柳雪先是哭泣，接着就反复听着一首歌。她低声说：“她还在听，你自己听听吧。”金九花靠近门，耳朵紧贴着木板，门内传来了这样的旋律：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

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已。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足迹。

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中伫立。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金九花意识到这是《在水一方》的旋律，她不解柳雪为何反复沉浸在这首歌中。突然，她想起忘记在炖鱼里加盐，匆匆交代那姑娘继续留意，自己则匆忙回厨房。

那姑娘在门外耐心地听着《在水一方》，一遍又一遍，直到烦躁之情溢于言表，最终累得靠在门边睡着了。

柳雪反复聆听着那首《在水一方》，每个音符都牵动着她对陆川无尽的思念。陆川赠予她的，是一部天语a908手机，其深邃的黑色仿佛隐藏着他们的故事。她怀着深深的好奇，轻触开启手机，却发现里面除了空空如也的通讯录、空白的短信和未存照片的相册，只留有一首歌。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旋律，电影《在水一方》的主题歌。她轻轻按下播放，那温柔的旋律缓缓流淌，歌词中的每一个字眼都像细针般刺痛着她的心。

在这首歌的伴随下，柳雪仿佛穿越时空，看见陆川在繁华的上海街头四处寻找她的身影。在那喧嚣的人海中，她看见了他焦急的眼神，失望的脸庞；在那寂静的夜晚，她看见了他孤独的背影，踽踽独行的身姿；在那无声的泪水中，她感受到了他思念的痛苦，夜夜难眠的孤寂。她仿佛听见他在人群中呼唤着她的名字，那声音似乎穿透了时间的壁垒，直达她的心灵深处。

随着歌声的流淌，柳雪深刻感受到了陆川对她的爱，那是一种不离不弃的坚持。他的爱情纯净如雪山上的雪莲，热烈如细雨中的玫瑰，坚定如坚硬的果核，坚不可摧如高耸的城堡。这是一段充满挑战的寻找，一段充满艰辛的相守。他的情感如此真挚，如此动人，它在柳雪斑驳的心墙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在她的生命长河中留下了不屈不挠的印象。

她的心中充满了悔恨，那种对往昔的无尽追悔。她悔恨自己未曾察觉到他那深藏的、毫不在意的深情，悔恨自己没能感受到他那承诺长久陪伴的美好愿景。

在那些旋律的伴随下，她忏悔着，泪水沾湿了脸颊。在那悠扬的歌声中，她感受到了对他的担忧，仿佛在无声的夜里与他诉说着爱恋。这场独自上演的戏剧，让她心力交瘁，却无人响应，无人回应。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种孤独更加残酷？

更为残酷的是，他已经远去，走向了另一个世界，留下她独自面对这个冰冷的现实。她应该如何选择？是坚持活下去，还是跟随他的脚步？她的心陷入了迷茫，渴望有人能指引她走出困境。尤其是在卷入今夜的命案，还有那曾经的悲剧之后，她深感上海这座城市已无法容身。难道就这样回到故乡？那里，真的能成为她的避风港吗？

柳雪沉思许久，终于关掉了手机上的音乐，拨通了一个电话，那是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新巴尔虎右旗乌兰牧骑的歌唱演员牡丹的号码。

牡丹最近因为脑部供血不足，饱受失眠之苦，这直接影响到了她的歌唱事业。在连续几次排练中的失误让她感到万分苦恼。此刻，她刚冲泡好一杯热牛奶，准备一饮而尽以求安眠，却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了她的宁静。

她眼神迷茫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犹豫了片刻，才接通了电话。

柳雪：“……”

牡丹：“你找谁？”

柳雪：“……”

牡丹有些不耐烦：“快说话，再不说我就挂了！”

柳雪终于开口，声音微弱：“牡丹姐……我是……云！”

牡丹一愣：“云？”

柳雪忍着哽咽：“牡丹姐，记得我们一起从宝格德乌拉圣山返回的路上吗？我们坐在一起……您还记得我吗？”

牡丹轻声道：“终于想起我了？你的电话，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柳雪的声音微颤：“牡丹姐，我刚刚卷入一起命案，心里太乱了，只想找你倾诉。”

牡丹急切地问：“命案？天哪，你没事吧？”

柳雪沉重地说：“我人是没事，但我的男朋友……他遇害了。”

牡丹惊愕：“天呐，怎么会这样？你是想找个肩膀依靠，还是……？”

柳雪哽咽着：“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生活失去了意义，所以，我想求你给我一些指引……”

牡丹温柔地说：“你的生活，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记得我曾问你做什么工作？那时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女孩。不要藏着掖着，把心里话告诉我，就像对姐姐一样。”

柳雪压抑着情绪，简洁地向牡丹诉说了自己与陆川的浪漫恋情，与一剑的纠葛，以及与段中风不愿提及的不堪往事……正当她述说到今晚的事件，金九花突然出现，叫她去吃饭。柳雪轻轻地叫醒门口沉睡的女孩，轻踢了她一脚，示意她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她偷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金九花听到这些，终于确信段中风他们真的死了。她感到腿软，恐惧不已，在屋子里一阵寂静后，她颤抖着回到自己的房间，茫然地发呆。

柳雪把事情讲完，电话那头的牡丹陷入沉默。她想象不到柳雪会背负如此重大的命案，心中既为她的迷茫惋惜，又快速思索着如何才能帮助这个令人同情又让人心痛的女孩。

牡丹目光温柔而坚定：“云，人生的旅途总会遭遇风雨，但请记住，每一次跌倒都是成长的契机。我不在这里指责你，你仍然年轻，前路漫漫，无需因一时的绝望而放弃未来。你的男朋友，如果他在天之灵，也绝不愿看到你如此颓废，他更希望你能勇敢地继续生活。”

柳雪抬起泪眼，声音哽咽：“但我该怎么做呢？是回到过去的生活吗？”

牡丹的目光变得更加深沉：“云，你已经迈出了违法的一步，逃避只会让问题更加复杂。何时停止这无尽的逃避呢？”

柳雪犹豫地问：“投案自首？”

“对，云。”牡丹的语气充满了坚定与关怀，“人生难免犯错，关键在于如何面对错误。就连孩子们都懂得，勇敢地承认并改正错误才是真正的成长。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在迷茫中犯下了严重的错误。虽然它的后果不会因为简单的忏悔就消失，但我还是要劝你，尽快向公安机关投案，接受法律的审判和教育，这是重新开始的第一步。”

柳雪的眼中闪烁着恐惧：“我害怕监狱的生活，一旦进去，出来后我该如何再面对这个世界？”

牡丹温和地笑了笑：“云，你的担忧是人之常情，但监狱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重新塑造自己的地方。我们的观念有时会走偏，需要被正确引导。走出那扇门，你将不再是过去的你，而是一个经历过磨砺、心智成熟的新人。是的，社会的目光可能会刻薄，但那又如何？只要你心怀坦荡，凭借自己的努力，你完全可以赢得社会的理解和尊重。我相信，我们的社会，是会欢迎像你这样愿意改正并重新出发的年轻人的。”

柳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的迷茫如同迷失在无边的暗夜：“牡丹姐，我进了那里，会不会很久？我...我还是有些害怕。”

牡丹的眼神坚定，语气温和却不失力量：“云儿，你的迟疑我理解，但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这样的做法，其实是对那些受害者的不敬，更是对你自己的不尊重。告诉我，当你夜晚独自一人，你真的能心安理得吗？比起背负这份沉重的心理负担，不如勇敢面对，像蒲公英一样让心灵飘向自由，让内心的阴云消散。”

柳雪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哽咽：“如果我真的被困在那冰冷的墙壁之间，牡丹姐，你会不会忘了我，不会来看我？”

牡丹轻轻握住她的手，充满了不离不弃的承诺：“当然会，每一封信我都会珍藏，每一个字我都会铭记在心。只要你写给我，无论身在何处，我都会找到你，就像寻找遗失的宝藏一样。你必须知道，如果你选择继续逃避，那么我无法再站在你这边。但如果你勇敢面对，自我救赎，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柳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渴望：“牡丹姐，你...你真的不会鄙视我吗？”

牡丹温柔地笑了：“怎么可能？我们都是平凡人，犯错是生命的一部分。关键是要有勇气去改正，去面对，去挥别那些不堪的过去，迎接一个全新的未来。云，信任我，这是你人生的重要转折点，别在迷茫中徘徊，为了那个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你要向前走。”

柳雪眼中的泪花闪烁着坚定：“我答应你，牡丹姐。到时候我会写信，一定要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