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簪在碗底发出蜂鸣,周清后颈的银锁胎记渗出青灰色釉料。七个不同年龄的"自己"突然停步,齐刷刷转头望来,他们的林雪都只剩半截正在瓷化的躯体。
"戌时三刻,阴轿临门。"最年长的周清举起残破的铜钱剑,剑身缠满浸血的傩面红绳。周清低头看向自己掌心,发现阴阳剪的烫痕正在变成《鲁班经》里的厌胜符。
供桌下的暗格突然弹开,飞出九盏人皮灯笼。灯笼表面浮现血色傩戏脸谱,眼窝处垂下的槐树须根缠住周清脚踝。最年轻的"周清"突然尖叫着瓷化,手里的林雪碎成二十八片带血青花瓷。
"快撒灶灰!"年长的周清嘶吼。周清摸向腰间布袋,掏出从厨房顺来的香炉灰扬向空中。灰烬触及灯笼的瞬间,傩面突然发出婴啼,灯笼纸显现出母亲难产那夜的场景——稳婆手里的剪刀正在滴落青花釉料。
阴阳剪突然自主飞向供桌,剪刃卡住家谱封面。林雪残存的上半身突然抽搐,胸口的银锁胎记裂开,露出里面青玉雕成的傩面:“乾坤倒转…用我的血祭剪…”
周清咬破手指抹在剪刃,人鱼膏遇血沸腾。当他剪断家谱封面的银锁链时,祠堂房梁突然落下红白纸钱,每张纸钱都印着带血的手印。
七个"周清"同时发出惨叫,身体像蜡像般融化。年长者将铜钱剑插入心口,剑柄漩涡吞噬了所有纸钱:"去井边…丑时三刻…"话未说完,他的头颅突然瓷化爆裂。
周清冲向祠堂天井,发现古井口结着层青灰色釉壳。井边石阶刻着《鲁班经》残篇:“瓷胎现世,当以傩面镇之”。他举起阴阳剪刺向釉壳,井底突然传来送葬唢呐声。
"小心轿子!"林雪的半截身体突然爬出祠堂。她胸口的傩面青玉正在吸食瓷片,残躯后方拖着条由哭丧棒组成的尾巴。周清回头刹那,纸轿轿帘掀开,戴青铜傩面的瓷婆探出鬼爪。
阴阳剪与鬼爪相撞迸出火星,轿帘的血八卦突然映在周清脸上。他感觉面皮正在瓷化,紧急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瓷婆的傩面被血污染,背后槐树根突然疯长,将整个纸轿撕成碎片。
"井里有东西…"林雪用最后的力气撞向井沿。釉壳破碎的瞬间,十八个缠银锁链的瓷俑浮出井水,每个瓷俑胸口都嵌着傩面碎片。周清的后颈胎记突然灼烧,阴阳剪自动刺入井水。
井底传来瓦瓮破碎声,浑浊的井水瞬间变成青花釉料。周清被拉入井中的刹那,看到自己倒影戴着完整的青铜傩面——那傩面的纹路竟与宗谱封面的银锁链完全一致。
水下世界是倒悬的周家祠堂,三百瓷俑正在演绎傩戏。领头的瓷婆甩动浸血长绸,绸缎上粘满写着生辰八字的纸钱。周清试图游向戏台,却被突然出现的石敢当瓷偶咬住小腿。
阴阳剪刺穿瓷偶的瞬间,周清脑海里涌入陌生记忆:祖父那代请来鲁班匠人,在祠堂地下埋了三百个戴傩面的瓷俑,每个瓷俑都对应着周家早夭的子嗣。
戏台突然升起青花棺材,棺盖上的血八卦开始旋转。周清被吸入棺材的刹那,看到五岁的自己正被父亲按在棺中,棺底刻着《鲁班经》最恶毒的"瓷骨代命咒"。
"找到…三煞位…"林雪的声音从棺缝传来。周清用阴阳剪划破棺内衬,发现夹层里塞满浸血的纸扎小人——每个纸人后颈都有银锁胎记,胸口插着槐木钉。
棺材突然竖直下沉。周清在失重中抓住纸人,指尖传来烧灼感——这些纸人竟是用家谱纸张制成,墨迹是掺了骨灰的朱砂。当最后一个纸人被扯出,棺底露出母亲那支青玉簪。
簪子插入棺底八卦眼的瞬间,水下傩戏戛然而止。所有瓷俑转向周清,青铜傩面集体脱落,露出三百张与他相似的脸。瓷婆的长绸突然缠住他脖颈,绸缎上的生辰八字开始渗血。
"破瓦!"濒死的周清用最后力气捏碎棺底瓦片。瓦砾中迸发的青光形成傩面图腾,三百瓷俑突然跪拜。周清趁机将青玉簪刺入瓷婆眉心,傩面背后涌出混着槐花的青灰釉料。
浮出水面的刹那,周清发现祠堂已成傩戏现场。九盏人皮灯笼悬浮在戏台四周,真正的林雪被纸钱裹成茧状吊在梁下,胸口傩面青玉正在吸收纸茧里的血雾。
“子时到——”
戴石敢当傩面的瓷偶敲响铜钹,地面青砖缝渗出釉料。周清踩着《鲁班经》记载的禹步方位冲向戏台,阴阳剪每剪断一根纸钱绳,就有个瓷俑爆裂。
当最后根纸绳断裂,林雪坠落的瞬间,周清看清她心口傩面的真容——那青玉雕刻的,分明是母亲出嫁时的面容。
"替命傩面…"周清用阴阳剪刺穿青玉傩面。林雪突然睁眼,瞳孔变成青花釉色,反手将槐木钉扎进他肩胛骨:“当年你娘就是这么钉死我的!”
戏台轰然倒塌,露出底下巨大的青花瓷窑。窑口贴满浸血纸符,热浪中飘出无数哭丧棒蝨。周清扯下戏台幕布裹住林雪,布匹上的傩戏图腾突然活过来,咬住飞来的血蝨。
逃出祠堂时,周清发现所有门窗都被青釉封死。院中古井伸出十八双瓷手,每只手掌心都刻着血八卦。林雪突然抢过阴阳剪,剪断自己左耳:“走巽位…用我的耳血…”
当血珠弹向东南角的石敢当,青釉屏障裂开道缝隙。两人滚出祠堂的瞬间,身后传来瓦瓮集体爆裂声——三百个瓷化傩面正从窑口爬出,每个都拖着条浸血哭丧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