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鲁班血契

耳垂血珠在石敢当上炸开血雾的刹那，周清拽着林雪从缝隙滚出祠堂。后背撞上青砖墙的瞬间，他惊觉防空洞的水泥墙竟变成了清末窑洞的土坯墙，墙缝渗出黏稠的青釉。
"咳咳…"林雪左耳断面滴落的血珠竟在半空凝固成青花瓷珠，落地时发出编磬般的脆响。周清撕下戏服衬布替她包扎，发现布料内衬绣着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每个名字都对应着祠堂里碎裂的瓦瓮。
瓷化傩面爬行声从身后追来。周清摸出阴阳剪，发现剪刃上沾着的傩面碎屑正在生根发芽，细密的槐树根须正顺着剪柄往掌心钻。
"坎位砖墙！"林雪突然用染血的指尖戳向窑洞东墙。青砖缝隙应声裂开，露出后面堆叠的鲁班尺。七把不同制式的木尺交叉成北斗状，尺身上的朱砂刻度已变成蠕动的血线。
周清挥剪斩断缠手的根须，断须落地即化作瓷蝨。林雪突然扯下包扎的衬布按在鲁班尺上，布面刺绣的八字突然浮空，如活物般钻进血线缝隙。最长的鲁班尺突然立起，尺端指向窑洞顶部的青花藻井。
"上面有东西。"周清踩上林雪肩膀，用阴阳剪撬开藻井砖。碎砖坠落时竟在半空瓷化，落地摔成二十八片傩面碎块。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人脸，最后一片赫然是七窍流血的母亲。
藻井暗格里躺着个青铜墨斗，斗槽里凝结的墨汁泛着尸油光泽。当周清伸手触碰，墨线突然自动弹出，在他手腕缠出八卦印。林雪突然惨叫，她耳际的槐木钉开始疯长菌丝，雪白的菌伞上浮现血色符咒。
窑洞突然剧烈震颤。追来的瓷傩面在门外堆叠成塔，每张面具都在重复林雪那句："当年你娘就是这么钉死我的！"声波震得青釉墙皮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婴儿手印。
"用墨斗封门！"林雪撕开菌伞按在墨斗上。周清拽着墨线在门框快速弹划，血线触及青釉竟发出淬火声。当最后一根横线完成，三百张瓷傩面同时撞上门板，墨线组成的"井"字纹迸发青光，将最前排傩面震成齑粉。
喘息间，周清发现墨斗槽内的尸油正在倒映奇异画面：父亲深夜跪在鲁班庙前，将浸血的槐木钉替换神像手中的镇魂钉。当第九根钉子换完，神像眼眶突然滚落青釉泪珠。
"原来镇物被调包…"周清话音未落，林雪突然掐住自己喉咙。她脖颈浮现出细密的瓷裂纹，瞳孔扩散成完整的青花瓷盘，盘中映出间摆满瓷俑的密室。
墨线结界突然开裂。周清扛起神智混沌的林雪冲向藻井，鲁班尺指引的方向出现个瓷窑通风口。爬进甬道的刹那，下方传来瓦瓮集体爆裂声——瓷傩面们正在用哭丧棒蘸取青釉，在墙面书写《鲁班经》里的血祭篇。
通风管壁残留着焦黑的纸扎人碎片。周清摸到张未燃尽的往生符，符纸背面竟是母亲笔迹：“丙申年七月十五，子时换命于锁龙井”。日期正是他被过继给周家的那天。
林雪突然苏醒，菌丝已缠满半张脸："去…窑神庙…"她吐出的字句带着瓷器摩擦声，“血契…在神像…”
前方出现岔路口。左侧管道飘来线香味，右侧渗着青灰色釉料。周清用阴阳剪剪断菌丝，断丝竟自动拼成箭头指向右侧。拐过弯道，眼前景象令他窒息——五十米长的管道镶满青花瓷手，每只手都做着鲁班匠人的结印手势。
"闭眼！"林雪突然用菌丝蒙住他双眼，"这些是厌胜手印…"但为时已晚，周清右眼已被最近的手印烙上血八卦。剧痛中，他看见父亲正在教八岁的自己调配青釉，而釉料里分明混着人骨灰。
瓷手们突然集体翻转，掌心裂开嘴状缺口。周清忍痛挥剪突刺，剪断的瓷手喷出黑血，溅在管壁竟腐蚀出民国时期的报纸残页。头条新闻赫然是：“周记窑厂突发大火，二十八名工匠离奇瓷化”。
林雪脖颈的瓷纹已蔓延至胸口。她扯下发间槐木钉，蘸着黑血在管壁画出傩面图案："我撑不住…要镇魂…"钉子突然刺入自己锁骨，流出的不再是血，而是青灰色釉料。
前方出现微光。周清踹开锈蚀的铁栅栏，跃入的瞬间仿佛跌进时空裂隙——现代医院的停尸间与民国窑神庙重叠在一起。不锈钢停尸柜表面浮动着彩绘门神，冷柜把手竟是青铜傩面造型。
最中央的窑神像半身瓷化，左掌托着的不是鲁班尺，而是妇幼医院的建筑模型。周清注意到模型顶楼水箱的位置，正对应着窑神庙的烟囱方位。
"血契…"林雪踉跄跪倒在神像前，锁骨钉住的槐木钉开始吸收地面寒气，"在…在…"她突然用瓷化的手指插进自己咽喉，扯出段缠满符咒的声带。
声带碎片落地即燃，青烟在空中凝成段影像：身着绛色旗袍的母亲正在往窑神像心口钉入槐木钉，每钉一次，就有个瓷俑在停尸柜里碎裂。第九根钉子入体时，影像里的周清突然出现在母亲背后，将阴阳剪刺入她后颈。
"不可能！"周清倒退撞上停尸柜。冷柜门应声弹开，二十八个抽屉自动滑出，每个都铺满带血的脐带。林雪突然发出不属于她的苍老声音：“周公子，这第九根镇魂钉，该还了。”
窑神像突然睁眼，左掌模型坠地粉碎。周清脚下的地砖变成流动的青釉，数百个瓷化工匠从釉面爬出，手中哭丧棒竟是用婴儿腿骨缠上符纸制成。林雪彻底瓷化的右手突然抓住周清，将槐木钉抵在他眉心：“你娘用我镇魂，我就用你补魄！”
阴阳剪突然自主飞旋，剪断林雪瓷化的手臂。周清趁机翻滚到神像背后，发现底座刻着行小字：“血契存于换命者脐中”。他猛然扯开衣襟，腹部那道陈年伤疤正在渗出青釉。
瓷化工匠们的哭丧棒集体指向他腹部。周清用剪尖划开疤痕，取出的不是脐带，而是卷浸透尸油的《鲁班血契》。契约展开瞬间，所有瓷俑突然跪拜，林雪身上的瓷纹如潮水般退去。
"甲戌年六月初七，周永福以嫡子魂魄为质，换…“契约文字突然流动起来，最后落款处浮现出林雪祖父与父亲的掌纹。周清突然明白，自己才是被抵押的"镇物”。
窑神庙突然坍塌。周清拽着昏迷的林雪跌入地缝，坠落中看见十八层青砖夹层里封着历代换命者。最底层的水晶棺内，周身缠满墨斗线的母亲突然睁眼，手中握着的正是当年刺入他腹部的接生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