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破梁断煞

青铜钥匙在棺盖裂缝中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周清感觉腕骨几乎被黑暗中的手捏碎，祠堂八根承重柱突然发出木质纤维断裂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蛀空整栋建筑。
"戌时三刻！"林雪瓷化的声带迸出最后音节，彻底僵成跪拜姿势的陶俑。周清摸出手机照亮，发现腕间银锁胎记正渗出青灰色黏液，顺着钥匙纹路渗入棺盖。
"喀嚓——"
棺盖突然弹开半寸，浓烈的槐树汁液味扑面而来。周清用肩膀顶开棺材，手电光照见里面堆叠的二十八具婴尸，每具都裹着印有"周林换命"字样的红绸。最上层的尸体突然睁眼，瞳孔里嵌着青花瓷片，发出张九龄的冷笑："破梁？你可知这祠堂大梁用的什么木？"
承重柱的裂缝里突然涌出粘稠的墨汁，墨汁落地化作细长蝌蚪文，正是《鲁班经》中记载的"厌胜七杀局"。周清挥动鲁班尺劈开扑来的墨蝌蚪，发现尺身"死"字刻度正在发烫。
"九寸柏木钉！"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进他书包的木盒。盒中七枚浸透尸油的柏木钉，此刻正在裤袋里剧烈震动。取出瞬间，钉子突然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状，钉尖全部指向祠堂东北角的梁柱接榫处。
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周清抬头看见横梁表面浮现出血色年轮，每圈年轮里都嵌着枚带牙印的银锁。林雪瓷化的右手突然抬起，指关节裂开迸出青花瓷片，瓷片雨点般射向血梁。
"叮叮叮——"
瓷片与血梁碰撞出金属颤音。周清趁机将柏木钉按七星方位钉入地砖，钉尾缠绕的墨斗线突然绷直成八卦阵图。阵成刹那，整座祠堂突然倾斜四十五度，供桌上的牌位如雨坠落。
"周公子可识得这个？"张九龄的声音从横梁内部传来。血梁表面突然浮凸出人脸，腐烂的嘴唇吐出团青雾。雾气中浮现民国二十三年场景——七名瓦匠正将裹红绸的男童封入梁柱，每个男童腕间都戴着银锁。
周清挥尺劈散幻象，发现鲁班尺上的"离"字刻度正在融化。他扯下林雪颈间银锁按在尺身，锁芯渗出的血珠突然凝固成翡翠八卦镜。镜光扫过横梁时，木纹间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契约文字。
"甲子年戌时三刻，破梁则煞气尽泄。"周清默念镜中显现的偈语，突然听见祠堂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二十八个瓷化村民正从槐树林涌来，每个眼眶里都嵌着青花瓷坛碎片。
"拦住他们！"周清将墨斗线甩给僵立的林雪陶俑。瓷俑突然迸发最后灵力，墨线如蛛网缠住门框，最先冲进来的村民撞上墨线瞬间瓷化崩裂。飞溅的瓷粉沾到周清手背，皮肤立刻浮现银锁纹路。
柏木钉阵突然下沉三寸。周清感觉脚底地砖变得绵软如血肉，裂缝中伸出无数婴儿手臂，正抓着他的裤脚往地下拖拽。他挥尺斩断鬼手，发现鲁班尺上的"病"字正在渗血，血珠滴落处的地砖浮现出父亲笔迹："梁中镇魂钉需以亲子血启"。
横梁突然裂开碗口大的树洞。周清咬破食指将血抹在柏木钉上，七枚钉子突然飞起，拖着墨线刺入梁柱。瓦片如暴雨坠落，他看见梁心嵌着具青灰色骨骸——正是五岁时的自己，脊椎骨被二十八枚银锁钉在柏木上。
"这才是真正的生桩！"张九龄的虚影从骨骸天灵盖钻出，手中握着的正是周家祖传的青铜罗盘。周清挥尺劈向虚影，却被罗盘吸住尺身。林雪瓷化的左臂突然炸裂，飞出的瓷片精准切断罗盘上的"坎"位指针。
趁虚影晃动的刹那，周清抓住骨骸胸口的银锁。锁芯弹出的瞬间，整具骸骨突然塌陷成瓷粉，祠堂大梁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屋顶瓦片如瀑布倾泻，他翻身滚向供桌下方，看见墨斗线正在空中编织成巨大的镇魂网。
"戌时到了！"张九龄的怒吼震得瓷粉飞舞。周清摸出阴阳剪刺穿最后枚银锁，锁身裂开的瞬间，祠堂地面浮现出完整的血八卦阵。阵眼处的棺材突然立起，棺中二十八具婴尸同时睁眼，瞳孔里映出林家族谱。
横梁彻底断裂的轰鸣声中，周清看见父亲的身影在瓷粉中浮现。周永福的腐尸握着把青铜斧，斧刃正劈向阵眼处的翡翠八卦镜。林雪僵硬的陶俑突然飞扑过去，用瓷化的后背挡住致命一击。
"就是现在！"瓷俑碎裂的瞬间，周清将鲁班尺插入阵眼。尺身"死"字突然脱落，露出暗藏的翡翠棺钉。他抡起祠堂香炉砸向悬垂的横梁，槐木断裂处喷出粘稠的黑血，血雨中浮出张泛黄的工单："癸未年四月初八，取周家长子脊骨三寸制鲁班尺，封入祠堂大梁镇煞"。
整座祠堂突然上下颠倒。周清抓住垂落的墨斗线荡向屋顶，看见断裂的横梁内部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洞都塞着片带血的银锁碎片。他用阴阳剪撬开最大孔洞，里面滚出个青花瓷坛，坛身用金漆写着"换命契"。
瓷坛炸裂的气浪掀翻供桌。纷飞的契约残页中，周清抓住最关键那张——父亲与张九龄签的换命书，见证人处印着林雪祖父的私章。血八卦阵突然收缩，将他和契约书困在阵眼。
"清哥！"完全瓷化的林雪突然发出最后呐喊。她的头颅滚到阵眼边缘，瞳孔里射出翡翠八卦镜的残光。镜光穿透契约书的瞬间，张九龄的虚影突然实体化，道袍下摆露出半截青灰色的瓷腿。
周清将契约书塞进鲁班尺暗格，挥尺劈向道人眉心。尺身触肉的刹那，祠堂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哭丧声。二十八个戴傩面的瓷化村民破门而入，手中的哭丧棒全部指向血阵中央。
"坎位缺口！"林雪的头颅突然弹起，咬住最近的傩面人脚踝。周清趁机撞破西墙，发现外面根本不是槐树林——而是周家老宅的天井，那口镇着青铜锁的枯井正在渗出青灰色黏液。
井口的二十八道符咒突然自燃。周清将鲁班尺插入井沿裂缝，尺身"惊"字突然发烫，井底传出熟悉的婴儿啼哭。他摸出最后枚柏木钉含在口中，拽着井绳纵身跃下。
井下空间比预想中广阔。手电光照亮墙壁时，周清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整面墙用银锁碎片拼出巨大的换命阵图，每个锁芯都连着根红绳，绳上串着他从出生到二十岁的生辰八字。
阵图中央供奉着青花瓷棺，棺中女尸穿着母亲失踪时的绛色旗袍。周清颤抖着推开棺盖，发现尸体双手交叠处压着本泛黄的日记，翻开第一页就是触目惊心的记录："永福今夜带回个青花坛子，说要给清儿添个妹妹..."
井口突然传来瓦罐破碎声。周清抬头看见张九龄的瓷化身躯正在井口凝聚，道袍下伸出无数根脐带般的红绳，每根都连着个哭泣的瓷婴。他迅速将日记塞进怀里，用柏木钉划破掌心，将血抹在鲁班尺的"破"字刻度上。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周清念出母亲常哼的镇魂谣，尺身突然迸发金光。他挥尺斩断袭来的红绳，断口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瓷粉的槐树汁液。张九龄的怒吼震得井壁簌簌落灰："周家人永远逃不出换命..."
最后一个"局"字被井底突现的裂缝吞没。周清感觉脚下一空，坠入冰冷刺骨的水潭。浮出水面时，他发现自己竟在周家老宅后院的镇魂井里，岸上二十八个瓷坛正围成八卦阵，每个坛口都探出只青灰色的手。
林雪完全瓷化的身躯立在阵眼，双手保持着结印姿势。周清爬上岸时，发现她胸口插着把青铜剪刀——正是母亲当年用的接生剪。剪刀柄上刻着行小字："戌时破梁，丙火克金"。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周清抱起冰凉的瓷俑，看见她脖颈银锁纹路已蔓延成完整的八卦图。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所有瓷坛突然同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组成敕令："甲子轮回，血契未尽"。
槐树林传来纸钱飞舞的沙沙声。周清握紧鲁班尺转身，看见晨雾中浮现出顶崭新的青布轿子，轿帘上的"奠"字正往下滴落新鲜的槐树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