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茂向良涛回禀了修筑通道的情况,少年并没有喜形于色,微微点头,“好,通往谷顶大概还需月余,我心中有数了。”
“少主……”广茂欲言又止。
“说。”良涛的心里,事实清楚广茂想说什么。
“当日下榫,皆是按我等修为,如今多了清儿姑娘,恐怕……”想到了具体的困难,广茂的眉心紧锁。
他们口中下‘榫’,其实就是在万丈峭壁上以内力插下木桩,然后凭自身高强的功夫,踏榫由下至上,离开深谷。
在峭壁岩石中下榫,说着简单,做起来已是万分困难,即使他们四人功夫高强,这些年来依然险象还生,广茂在修筑通道之初,就曾因救少主身负重伤,如果没有老天庇佑,恐怕早无生还之望。
所以他们四人心里清楚,要想逃得生天,除了实力,还真是需要运气,万一碰上雪崩或飓风,就算武功再高,一样会轻易地命丧黄泉。
如今,他们四人登谷已是伏笔暗藏,危险至极,如果多了清儿,这样的负担简直无法想象。
但是,倘若他们抛下清儿,即使他们自己逃出深谷,他们的内心必将终生受到良心的谴责,因为单留清儿一个在桃花坳里,她是绝无活路的。
“你无需多言,我意已决,断不会留下清儿孤苦无依地等死,如今我已对天盟誓,清儿,必是我的妻,将来如若上苍蒙幸,我得报血仇,登上那个位置,旁边的后位,亦只能坐着清儿。”良涛截断了广茂的思路,平静地把自己的决定告知广茂。
“三位均伴我多年,深知我之脾性,我亦不再多言,此次登顶,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清儿一介柔软女子,尚能豁出性命护卫于我,若我此时弃之,人神共愤,何能服众!”
“谈什么天下为仁,谈什么德广济众,若连此等扶弱之心都没有,以我之势单力薄仍做此寡情乏义之事,上天亦无颜眷顾,将来何成大业?”
良涛的眼神,激荡着无比的豪迈和意气,那种王者的威严,尽显其中。广茂深深拜下,“属下明白,我必誓死相随!”
这个夜晚,除了清儿,想必男人们都无法安然入眠,登顶所需多少时间?途中是否会遭遇什么意外?无人可知,无人能晓,但他们必须与自己展开博弈,否则他们的生命只能在深谷中黯然渡过。
下月初便是传说中百年难遇的消雪日,所谓消雪日,并不是冰雪在那天全部溶化,而是这终年大雪翻飞的深山里,那一天会停雪兼风止。
当年,关于桃花坳,外界流传着无数传说,普遍被人们传颂的,则是桃花仙子爱上了一位在桃花林内迷路的男子,花仙化身成少女,为男子指路,男子则为花仙绝世娇艳的容颜所倾倒,留在了谷内。
那时的桃花林,四季如春,阳光明媚,男子吹笛,少女抚琴,笛声、琴声、歌声,声声醉人,好一片旖旎烂漫的景致。
然而,光阴荏苒,男子开始厌倦了这种弹弹唱唱的日子,他本为一位王子,理当登上国主之位受万民敬仰,此刻眼前虽有神仙眷侣,却没有一丝成功的喜悦,这让他越来越厌倦目前的生活。
他邀她一同离开,但她本为万株桃花之仙,受万株桃树灵气,倘若离开,就会失去庇护,千年修行之精华一朝丧失,最终烟消云散,因此她含泪拒绝了他。
男子无视桃仙的哭哭哀求,毅然离去,桃仙终日哭泣,将自己封在桃林深处,再不与外界接触。
谁奈人算不如天算,男子回到皇宫继承大统后,并未来得及享受后宫各色*,边关便狼烟四起,男子自此疲于应付战事,搞得焦头烂额。
他不知从谁口中得知,自己过去爱过的少女即是桃仙,于是他动了心思,期待仙人为他解困。
为了让桃仙应允他的要求,他假意生出远离世事之心,回到桃谷,桃仙得知他回心转意,自是喜不胜收,打开桃树阵,走出山谷,迎接她的心上人。
然而他的心上人已经变心,桃仙一眼就看明白了,但为了成全自己的爱,她权当不知。
她违背天理,替男子出战,拼尽法术为男子保住辽辽疆土,本以为就算他有假意,也还有一丝爱心,谁知自己一片痴心换来的却是万丈深渊。
一次替他出迎敌国时,对方的国主视她为天人,竟以十万里疆土和年年进贡与男子换她一夕欢愉。
很不幸,男子答应了,男子趁她远离桃林多日身心疲惫之时,设计将敌国国主带进了她休息的处所。
一切的事实让她肝胆俱裂,当她含泪质问时,男子竟应她一句“人妖殊途。”
万念俱焚的她悄然离开,回到桃林后才发现自己身怀三甲,竟然结了凡胎,对于男子的爱恨交织,让她性情大变。
自此,桃花林不再四季如春,冰雪风霜完全覆盖了桃花林,人们除非纵身跌入山谷,否则绝无出山之路。
那敌国国主经一日之欢后,对桃仙无法忘怀,于是背弃盟约,出兵攻打,男子的国都就此陷落。
但敌国国主却无法寻得桃仙,眼见冰雪封山,亦觅不得心上的人儿,因此怏怏离去,留下破落落一个国家给男子,使得男子痛悔懊丧不已。
传闻敌国国主在冰雪中跪得三天,只闻风雪忽停,听见一阵孩子的哭泣,自此有言,那敌国国主膝下幼女,便是桃仙的凡胎。
每逢百年,谷中会停风雪一日,好似迎故女回访,至于其中真实含义,无人能只,因此只留传说一段罢了。
传说也好,事实也罢,对于良涛来说,下月初即是国历中的消雪之日,是他千载难逢的逃生机会。
他从未见过什么桃仙,只知道这里终年狂风暴雪,那声音,就像是伤心人的哀号,凄凉伤感。
如果他能离开,那么面对他的宏图伟业至此展开,否则,别说国主之位是虚言,连切肤的杀父之仇都无法相报了。
现在的他,能考虑的就是离开,而且是带上他的清儿,那个如山泉般洁净,如莲花般端庄善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