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红袍加身

只听耶律淳道：“如今正逢多事之秋，你嘛也是王室后裔，自然该把国家社稷放在第一位，说起来，我很敬佩兄弟。我正欲出城往隗台去，重德正好随我一起，天随人愿，如今你就是我招来的第一个大才，哈哈。”大石行礼道：“哪里话，燕王言重了，晚辈愧不敢当。当年为了祖宗基业稳固，敢于舍弃皇位名利，如此气量才是英雄豪杰，令我等好生敬佩。”大石跟着耶律淳走，“燕王说的这隗台是……”

耶律淳摆手上马，哈哈一笑：“这可是燕京第一名胜，重德为当今饱学之士怎会不知晓？多年前燕昭王筑黄金台招揽天下贤士的故事你不知道？”大石随即一笑：“哦，原来如此，晚辈一时愚钝，想必是因为燕昭王的大贤士郭隗的缘故。”耶律淳笑道：“是也，如今一千多年过去了，黄金台只剩下方寸之地，大唐则天女皇时，陈子昂游览幽州写过一篇著名的诗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想不到我今时今日留守燕京，也会遭逢同样的境遇。好在有重德出现。你我相识多年，虽然我长你一辈，不过我们投缘，当年你还年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会出人头地，国家承平日久，如今契丹人中像你样文武兼备的人越来越少……什么王爷不王爷的，今后在一般情形下，我就叫你重德，你就叫我一声兄长，来，待我招贤榜发送完毕，我们到府中一叙，顺便为你介绍一些南京的同僚。呵呵，今日真高兴……走、走……”大石有些惶恐，但毕竟和耶律淳确实十余年前就认识，眼下辽军新败，士气低落，而金兵势头凶猛，兵马日益增加，只有南京这里的常胜军能够作为恢复江山的主力，而耶律淳也是稳定朝廷的希望。他是先帝耶律洪基的亲侄，当今天子的皇叔。耶律章奴作乱也是散布流言说他图谋自立，在朝野声望颇高。大石只好行礼告谢，一路跟着耶律淳忙活完毕，直到王府前下马，只见四周朱红色的汉式宅院，琉璃红瓦，气派非凡，比上京城内的大宅还有气势。

大石在门前环顾一番，耶律淳吩咐完手下，这才过来：“这些都是过去汉人所建，说起来，真要佩服当年太宗皇帝英明神武，使我大辽入主中原，虽然还不能一统河山，但这份基业着实来之不易啊。”大石点头道：“燕王所言甚是，如今朝廷危机已露，南京是我五京之一，我们的担子不轻啊，不知道眼下这王府上下可想到什么对策？这里的常胜军如今……”耶律淳侧目：“常胜军嘛，如今归八营详稳郭药师统领，他为人执法严谨，骁勇善战，治军有方，去年怨军成立不久，对抗金兵之时，有两营将领畏战，谋划叛逃，郭详稳当机立断，斩了二人……”正说着，一人身穿官服过来行礼。耶律淳话题一转：“哦，重德，这位是参知政事李处能，是南府李丞相的兄弟……而这位，就是陛下新任的辽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本王多年故旧，你们二位多亲近亲近，来，咱们进府叙话。”李处能见大石年轻，器宇轩昂，目光英气勃勃，颇为惊讶，连道“久仰”。

耶律淳进到府里，命人往前厅上茶，跟着询问张琳与左企弓来了没有。李处能道：“丞相和司徒忙着处理公务。”耶律淳道：“你家丞相几时能回来？”李处能道：“兄长么？情、情势不妙，今日或明日能到，大王……还须、须早做计较……”耶律淳一怔：“又怎么了？”李处能看了大石一眼，见耶律淳很信任的样子，便道：“陛下亲征不幸败绩，朝野震惊，如今东京失陷，上京告急，陛下逃归中京，金兵穷追不舍，南京也处于危机中……我们，我们须要……”耶律淳招呼大石入座，听了李处能的话，迟疑片刻，没有说话。

大石在厅中四处张望，心中本有一丝不悦：“燕王来南京好些年，想不到汉人好的没学多少，贪图享受的习气倒染了不少。”不过他只好强忍，听李处能如此欲言又止，微微一讶。待侍女奉上茶来，耶律淳笑着请大石品尝，李处能见机便不再多言。大石笑着小心捧起，闻了一闻，果然清香宜人。耶律淳介绍这是从中原宋朝那里得来的黄山极品好茶。大石只是笑笑，心里根本没有兴致品味这些，虽然喝上一口的确有些别致，但其中到底如何好法，他丝毫不知。

耶律淳一脸得色的泯完一口，和李处能交换了一下眼色，让左右侍女都退下，这才慢慢开口：“兄弟适才也听李参政说到，这女直叛乱之事已经……哎，连番征战丢城陷地……而且，金人兵马追往中京、上京，另外……估计迟早有南下的迹象。”大石放下茶碗：“燕王不必多言，大石奉皇命前来南京，只要能保卫南京，护佑百姓，但有所命，耶律大石决不推辞。”耶律淳握着大石的手道：“有兄弟之言，本王心里踏实多了，大辽兵马已不是当年……哎……如今只希望丞相回来能有一个万全之策。”大石霍地起来道：“我大辽称雄塞外二百年，无敌于天下，岂能数次败于女直叛贼！我说，不管如何，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南京必须立即开始防备！”耶律淳见他热血澎湃，心里也甚是激动，点头道：“唔，不错，我这就下令，李参政，开始收集粮草，命郭详稳从涿州整顿军马！”李处能道：“是，可眼下入城的百姓越来越多，这安顿之事……如今还要调动兵马，满城人心惶惶，恐有不测啊。”大石道：“非也，李参政，早作准备总比到时丢弃城池好多了，百姓也并非不知这战祸之事，属下这就出发，燕王，告辞。”说完，他就转身出去。耶律淳望着大石的身影，眉宇间略显犹疑。

耶律大石出了王府，上马便往城东军营而来。原本南京在军务上有治所燕京本地的卢龙节度使和治所在平州的辽兴军节度使两处协防，不过很久以前又撤掉了卢龙节度使，只剩下东南方的辽兴军节度使来防卫整个南京道。

出城的时候，听见很多汉人议论金兵追击天祚帝连下泰州和上京，人心惶惶，还有人绘声绘色的讲述女真人凶残暴虐的模样，说他们过去一直都生活在辽东的森林中，整日都猎杀熊虎猛兽，生吞活剥，他们天生神勇，还说契丹人在草原上遇到最厉害的不过是狼群，怎能和天天对付熊虎猛兽的女真人相比？女真人都长的青面獠牙，他们一个人就能杀死二十个契丹人，五十个汉人、渤海人，嘴巴里还能喷出拳头大小的一串串火球……大石知道这些百姓受了金兵惊吓，不知道一路上从哪里听到的奇谈怪论，心里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呆了一会儿转身上路。

待到军营外，有辽兵见大石进来，不禁问：“你是——”大石下马，取出敕书和印绶：“我是陛下敕封的辽兴军节度使，协助秦晋国王守卫南京。如今女直叛我大辽，攻略我城池，凌虐我百姓，南京乃五京之一，须及早防备，请即刻让统领到大帐集合。”那人见了敕书印绶顿时行礼：“在下萧遏鲁，早闻重德大名。”大石一怔，笑道：“你——有些眼熟……”那人道：“萧达鲁是小人大哥。”大石莞尔一笑，然后跟着他往大帐。一旁守卫的辽兵见萧遏鲁对这个新来的如此亲近，都有一些诧异。进到大帐，大石见里面陈设简单，皮裘座椅和一张红漆案桌上面摆着令牌，一边架子上收起的是羊皮绘制的地形图。大石上前拉开图纸一看，却是南京和大宋边关的山川地貌。

不一会儿，五六个统领身着戎装陆续进来。大石转身扫了一眼，微微点头：“唔，诸位是守卫南京的勇士，我——耶律大石，是新任的辽兴军节度使，来此协助王爷守城。”六位将领互相望了一眼，一人道：“主帅，燕王他平时、平时……很少理会军务……”大石望着地形图道：“嗯，他是大王，而你们是军士，应该挺身而出为朝廷分忧，不分彼此。”诸位统领有些纳闷，继续听大石道：“燕王说南京除了守卫城池的一万弟兄外，常胜军八营还有一万余人，都在何处驻防？”“是谁在这里大放厥词？用朝廷身份压我们？”大石一回头见一个大汉昂首进来，身后跟了四个辽兵，当即道：“是我，耶律大石。”

那人扫了一眼，呆了一呆，笑道：“哟，我道是谁，原来是重德，哈哈，难怪这般那个什么，教我好生吃惊，呵呵。”大石也笑起来：“你……是松山？怎么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在东京作战……”那人是耶律松山，与耶律大石幼时就相识，笑道：“大哥莫怪，兄弟确是从辽阳府……到这里的，也才不过三四天。那帮女直人现在真够猖狂，娘的。”大石淡淡一笑：“是，东京已失陷，如今上京也危在旦夕，据说泰州失陷，泽州也遇到袭击，如果不出所料，贼人会直接紧随陛下追到中京，我们这里需要提前做好准备，来人！先把粮草征集备足，贼人也骑兵和箭弩厉害，须在方圆一里内多设绊马的障碍。要让这伙贼人知道我大辽的真正实力，大不了就与他们同归于尽。”耶律松山、萧遏鲁等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