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世道

在那幽暗、阴湿的洞穴中，一个人躺在地上，他的呼吸沉重而缓慢。随着一个神秘的黑影逐渐接近，他缓缓抬起头，眼瞳不断扩张，表露出恐惧与惊讶。洞穴中除了他的喘息声，一片死寂，连那黑影的脚步声也无声无息。

“你……你究竟是谁？”他颤声问道。

“我？哈哈，我是地狱之王，至于名字，早已遗忘。”黑影回应。

震文转过头，环视四周干枯的尸体，它们散发着奇怪的气味。他再次说道：“不管你是什么怪物，你这样没有血肉之躯，活着有何意义？你的亲人，或者你的手下，他们能正视你吗？”

黑影大吼一声，猛然扑到震文身边，一把将他提起。

震文冷笑着看着那握住他胸膛的白骨手臂：“你杀了那么多我的手下，为何不杀我？但就算你杀了我，我的师兄定会为我报仇。”

“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那么自信，为何你的法阵没有成功？震南那老狐狸会把困妖令旗给你？别傻了。”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看来你也是被遗弃的可怜虫吧！”

听到这话，黑影忽然愤怒咆哮：“如果不是你们迫害至此，我怎会变成这幅模样。不过，我还得感谢你们。”

震文回想着身边的所有人，却想不出这怪物究竟与自己有何恩怨。但身为魔教之人，树敌本就是常事。

黑影，失去了耐心，语气低沉地说：“你那老不死的师兄竟然欺骗了你。我们何不合作？取得天下后，你我平分如何？”

震文面对这黑影，突然爆发出大笑声——‘哈哈、哈哈’——尽管笑中透露出气息虚弱，显然他的道法修为已接近尽头。

“你笑什么？若不是我救你，你如今只剩一口气。即便你不合作，我依然能找到万妖谷的震南，到时候杀了他取而代之。”

震文再次大笑，无力地伸出手指向黑影：“我，对生死漠不关心。只是在感慨那些无辜之人，他们有何罪错？却得一再遭受屠戮，这世道，究竟是怎样的？”

“临死之际还念及那些无辜之人，你的师兄欺骗你，难道你不怀恨于心？”

震文嘿嘿一笑：“我之死，并不可怕。我只觉得，你我，不过是被人抛弃的可怜虫而已。”话音未落，他口中鲜血猛地喷出，最后指向黑影，手指无力地垂下。这个一代枭雄，虽不及震南、霸天名声大，但万妖谷能与四大魔教并列，他的智谋功不可没。然而他再怎样机智，也没想到最后死时竟无人收尸。

那黑影正是炎浩，他在洞中一直修炼着万灵噬体之术，今日终于功成圆满，不再惧怕白昼。他将震文的尸体稍作掩埋后，便飘然离开这个阴暗潮湿的洞穴，这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地方。站在洞口，那冰冷刺骨的风不再从洞内吹出。他喃喃自语：“这个天下，迟早是我的。”炎浩的声音在远处回荡，混杂着无形的野心与决断。

在血魔宗总坛的大堂中，近百人鸦雀无声，所有人目瞪口呆地凝视着眼前的景象。他们看着那位曾经在武林中横扫千军、威震百年的人物，如今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他昔日的雄风已逝，凌乱的白发遮掩着昔日威严的面庞。场中的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呆呆地注视着。

“老废物，没想到你的修为竟然这么不堪一击。原本以为你的修为足以使‘魔尸’的修为达到十成，可惜你实在太老了。短短几个月，你的道法已是空空如也。”说话的是那个曾帮助霸天修炼魔尸的魔童，这个不足三尺的矮子傲慢地站在霸天、震南曾经坐过的那把椅子前。他的冰冷眼神扫视了四周所有人，冷声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霸主？看看他现在的模样，若有人不服我坐这位置，尽管来试试看。”

大殿上的群豪中，许多是震南的旧部下。他们刚被事态的突然性惊呆，如今魔童的挑衅之言激起了他们的愤怒。一位干瘦的老人站起身，愤然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三寸丁比你强多了。无论如何，震南教主是我们的教主。你究竟用了何种妖术，把我们教主弄成这个样子？”

人们常言，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干瘦老人的话正中魔童的要害。他自幼被人轻视，即便跟随霸天，也不过是个隐形的存在，从未有过朋友，更别提亲人了。他那三角眼瞪得圆圆的，怒视着那位发言的老人，咬牙切齿地道：“再说一遍你刚才的话！”

“三寸丁？你还配做人吗？”大殿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哈哈哈哈’——所有人放声大笑。魔童一声暴喝：“破军，出现！”随着他的呼唤，魔童拿起一支短笛，开始吹奏——‘呜呜’的声音响彻大殿。众人顿时感受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紧接着是一个惨烈的尖叫——‘啊’——那位干瘦老人及其身边的几人瞬间被撕成碎片，周围的人脸上溅满了鲜血。

众人惊恐地盯着眼前的怪物，只见其全身漆黑，口中不断呼出臭气，呆滞的眼睛盯着在场的其他人。这个怪物的出现使所有人震惊不已，他们呆立着，不敢动弹。

魔童的短笛声再次响起——‘呜呜’——那怪物，也就是所谓的魔尸，瞬间出现在他身旁。“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魔童的声音在大殿中阴冷地回荡。

那些曾自视甚高的群豪此刻被这一幕彻底震慑，他们都知道那位干瘦老人的实力，若连他都被如此轻易撕碎，谁能不感到恐惧？

震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沙哑地问：“你……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得到天下吗？”说着，口中的血慢慢溢出。

“老东西，我要那些所谓的天下做什么？我只想借你的手下，屠杀他们，将那些无用之辈全部剿灭。”

听到这话，震南突然喘不过气来，他断断续续地说出几个字：“你……你……你……”然后倒在血泊之中。

魔童冷眼看着震南的尸体，冷哼一声：“诸位，这个老家伙已死。谁愿意跟随我，未来天下便是你们的。”

那些人都想生存，看着死去的震南，他们一个个弯腰下跪，纷纷呼喊：“我们愿意跟随主人。”

“哈哈，好了，你们都起来吧！现在，你们必须执行一个任务。在三日之内，集结万魔教所有弟子，向中原进军。我要的，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三日后，万魔教的队伍——超过五千人——浩浩荡荡地启程。魔童被抬在一顶宏伟的大轿上，周围的旗手高举着写有‘魔’字的旗帜，这场景空前绝后。这么多人的行动自然不便——队伍行进缓慢，而且许多人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吃才加入的穷苦百姓。震南虽然手段不善，但他从不无端杀戮无辜。其中有些人来自附近，魔童的暴行早已传遍。他的所过之处，草木皆殁，这使得众多弟子一有机会便逃之夭夭。不到十天，已有半数人消失无踪。他们向魔童大军所过之处的每个角落通报了情况，以至于当大军到达时，多数是空荡荡的城镇。

这一天，魔童怒气冲冲地处决了几名手下，厉声道：“看好这些人，若再有逃跑者，杀无赦！”众人颤栗着离开，心中思考着逃脱之计。当然，其中也不乏奉承之徒，林剑便是其一。他本想借震南上位，却未曾想到万魔教竟被一个矮小之人轻易夺取。尽管他内心憎恨，面对魔童身边的魔尸，也只能暗自摇头。

“报！”一名弟子惊慌地匍匐在魔童的轿前，急切地说：“宗主大人，不、不、不妙了，前面……前面有情况。”

魔童正沉浸在一统天下的幻想中，暗自得意于将昔日的霸天变成了自己的工具。他不耐烦地看着地上的弟子，冷声道：“什么大惊小怪的，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那位弟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着魔童，颤声道：“宗主，前方出现了大量人马。”

魔童不屑地回应：“人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直接杀了便是。以后这种小事，无需禀报。”

“宗主，这些人全都死了，死状极为诡异。其中不少是我们逃跑的弟子。”魔童显得不耐烦地看着林剑，冷声道：“林坛主，你去查看一下情况。如果没什么大事，别来打扰我。”

“遵命，宗主。”林剑随即跟随那位弟子策马向前疾驰。当他超越了队伍的最前线，惊讶地发现先锋队伍已经停止前进，他们一脸惊恐地站在原地。

“你们为何停下？快点继续前进！”然而，他所见的景象是这世上最难以忘怀的——眼前散落着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干尸。这些尸体身着未及更换的万魔教服饰，明显是逃跑的弟子。林剑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他努力忍住恶心感，环顾四周，大声质问：“谁干的这等事？难道不怕天谴吗？”他连续问了三遍，却无人回应。再次看向那些令人作呕的尸体，他命令道：“你们几个把这些尸体清理干净，宗主很快就要过来。”

那些弟子虽然极不情愿，却只得缓缓走向那些尸体，正当他们准备动手之时。

突然，一声凄厉的呵斥响起，宛若九幽魔鬼发出的咒语：“谁敢再向前一步，你们的下场将与他们无异！”林剑大为震惊，向着那神秘的声音来源处望去，质问道：“你是谁？为何不敢现身？不知我宗主即将路过此地？有识之士速速离去，否则——”

那声音突然停顿，不再作声。林剑以为对方害怕了，便哈哈大笑：“怎么？吓傻了吗？趁现在逃命还来得及，否则定让你无处安葬。”他转过头，对手下命令道：“快点清理路面，我先行一步。”

突然，一阵破锣般的怪笑声响起——‘桀桀桀’——林剑感到耳膜一阵刺痛，而那些弟子更是难以承受，脸色苍白，道行较低者甚至口吐白沫，倒地翻滚。林剑正欲骑马离开，却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剧痛，不由得大声尖叫——‘啊’——他捂着脸，鲜血从指缝中滴落。

那破锣般的声音嘲讽道：“小子，快叫你们的狗屁宗主出来。我倒要看看，他长什么模样，怎么配做宗主。”

林剑愤而不敢言，捂着脸准备离开，他怒喝道：“既然阁下是成名之士，为何如此鬼鬼祟祟？请留下尊名，我好向宗主复命。”

“林坛主退下，我来了。”魔童的矮小身影出现，身后紧随的是铁塔般的破军，即魔尸，身披盔甲，威风凛凛地站在他身后。

魔童指向一个方向，高声道：“阁下如此高人，为何不出来一见？”他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竟出现一名黑袍人。

“哈哈，既然你连人面都不敢见，可见你根本就是个胆小鬼。”魔童趾高气昂地说，背后是渐渐聚集的大批人马。

黑袍人的眼中闪烁着寒光，看着魔童说道：“我虽不喜见人，但总比你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强。你这么多年活下来，怎么就长成这副模样？我看你还是躲在一边慢慢等死吧，免得吓到过路人。”他们的对话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稍显缓和。林剑若非脸部剧痛，几乎要笑出声来。

魔童自幼被父母遗弃，这是他一生的痛处。人们常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话无疑戳中了魔童的软肋。他咬牙切齿地说：“有能耐就施展出来吧，别到时候后悔！”他拿出一支黑暗沉重的短笛，吹奏起来。身后的魔尸仿佛受了催化，一步步向黑袍人逼近。

黑袍人发出一阵狂笑，声音充满挑衅：“好吧，那就让你知道你即将死在谁手上。我便是九幽洞主炎浩。”目光坚定地注视着逐渐逼近的魔尸，炎浩轻轻掀开自己的黑袍，露出了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突然，他的衣袍猛地一振，无数怨灵如潮水般涌出。

魔童冷笑着嘲讽道：“我以为你有何大能，原来不过是召唤了些死灵而已。看来，你的末日将至。”他伸手欲驱散那些死灵，却没想到接下来的场景。那些死灵竟然附着在他自诩百毒不侵的胳膊上，撕心裂肺的痛苦直冲脑海。他急忙尝试使用道法赶走死灵，但它们实在太多，瞬间便覆盖了他的全身。

“啊！”一向傲慢的魔童，最终也无法逃脱被无数灵魂撕咬的命运。

炎浩凝视着缓缓逼近的魔尸，再次挥动黑色的袍袖。血红眼睛的死灵再度涌出，扑向魔尸，疯狂撕咬其每一寸裸露的肌肤。看着魔尸的动作渐渐缓慢，炎浩放声大笑，胸中充满胜利的喜悦，他确信这世间再无任何力量能阻挡他的步伐。

“啊！”就在这时，本已行动迟缓的魔尸，两只血淋淋的手突然伸进炎浩的衣袍。

“咔嚓、咔嚓”的声音此起彼伏。在众目睽睽之下，炎浩低下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双手臂。他的宽大黑袍落在地面，慢慢露出白骨。

“轰！”那些失去控制的死灵四散飞逸。

万魔教的上千人队伍陷入恐慌，纷纷逃散。但那些死灵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转瞬间，这里化作了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