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表面的太阳纹裂成蛛网状,郑和腕间的佛珠突然绷断,一百零八颗菩提子坠地时竟摆出北斗七星阵。马欢的绣春刀横在棺椁缝隙处:“大人且慢!这棺内怕是…”
“咔嗒。”
血玉突然从莲花座弹起,正落在北斗天枢位。棺盖应声滑开三寸,腐臭的铜锈味中混着熟稔的缅桂香。郑和瞳孔骤缩——棺内铺着的金丝软垫上,赫然摆着枚与他怀中银镯成对的孔雀翎饰!
"是令堂的耳珰。"费信的声音在幽暗中发颤。这位通事的官靴碾过满地菩提子,火把照亮他脖颈处新渗出的血痕——那伤口形状竟与浮雕上的藤蔓吸盘如出一辙。
郑和指尖刚触到耳珰,整座青铜宫突然地动山摇。十二具铜俑手中的心脏同时爆裂,腥臭的血浆顺着地砖沟槽汇成卦象。马欢突然暴喝:“费信你做什么!”
但见通事袖中滑出柄镶着红宝石的缅刀,刀锋直指郑和咽喉。这柄永乐元年梁王进贡的宝刀,郑和曾在南京武库亲手验看过。
"原来梁王府的余孽是你。"郑和侧身避开刀锋,绣春刀在棺椁上擦出串火星。二十年戎马生涯练就的武艺,竟被费信诡异的摆夷刀法逼得连连后退。
马欢的弩箭刚要离弦,脚踝突然被青铜地砖夹住。地砖缝隙里钻出的血红藤蔓,正与浮雕上的妖藤一模一样。费信的缅刀划破郑和飞鱼服:“三宝太监可知,当年沐英为何独留你性命?”
棺椁中突然传出机括脆响,血玉迸发的红光里,竟浮现出建文帝朱允炆的虚影!这位流亡帝王仍穿着褪色的明黄龙袍,指尖正指着郑和心口:“赤龙之子,还不归位!”
郑和后背撞上铜柱,柱面玉片突然倒飞而出,在他脸颊划出血痕。费信的缅刀停在半空,刀身映出后方骇人景象——那些迸裂的心脏中爬出无数青铜甲虫,正汇聚成沐英的模样!
"小心尸蛊!"马欢终于挣断藤蔓,淬毒弩箭穿透甲虫群。郑和趁机滚到棺椁旁,发现金丝软垫下压着卷羊皮,沐英的帅印赫然钤在卷首。
海浪声突兀地穿透岩壁。郑和展开羊皮卷的手蓦地僵住,永昌城破那夜的画面随着墨迹浮现:沐英亲兵将妇孺赶入澜沧江时,江底青铜祭坛正在吸收血气——与王景弘旗舰底舱的构造分毫不差!
"原来宝船就是移动的祭坛。"郑和喉头发苦。他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出海前,工部都要在底舱加装青铜隔板。羊皮卷末端的朱砂批注,正是朱棣的亲笔:“逆臣沐英擅启阴兵道,着三宝密查。”
费信的冷笑在铜柱间回荡:"郑大人现在知道,为何七下西洋皆遇妖风?"他袖中甩出串银铃,青铜甲虫闻声聚成沐英的脸,“每艘宝船都载着三百童男,他们的血正养着海底的…”
“嗖!”
马欢的袖箭穿透银铃,钉在浮雕沐英的右眼处。郑和趁机劈开涌来的甲虫群,绣春刀挑飞费信的缅刀。羊皮卷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出幅航海图——标注爪哇岛的朱砂记号,竟与血玉之前投射的完全一致。
青铜棺椁彻底开启的刹那,渊底传来战象嘶鸣。郑和扒着棺沿望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渊底水潭中浮沉着数十头披甲战象,象鞍上骑士的装束,分明是二十年前梁王府亲兵!
"看来驯象师找到了。"马欢朝渊底连发三支响箭。宝船特有的螺号声从溶洞深处传来,但回应他的却是战象背上的床弩破空声。
郑和怀中的血玉突然飞向渊底,照亮潭水中的青铜祭坛。当玉光扫过某头白象时,他看见象奴脖颈处有道十字伤疤——正是永历三十四年在景真寨,他亲眼见过那位给母亲送缅桂花的摆夷马夫!
"阿岩叔!"郑和的摆夷土话脱口而出。象奴浑身剧震,手中缰绳险些脱手。这个藏在心底二十年的称呼,让他布满尸斑的脸上淌下两行血泪。
费信趁机扑向血玉,却在触碰瞬间发出惨叫。他的右手迅速腐化成白骨,玉光中浮现出沐英与朱棣对饮的幻象——两位枭雄的酒杯里,晃动的正是摆夷童男的心头血!
"原来你们都在局中。"郑和接住坠落的血玉,玉髓渗出的金粉在他掌心灼出"滇池"二字。马欢突然拽着他跃入青铜棺椁,棺盖轰然闭合的刹那,十二具铜俑的眼窝射出毒箭,将费信钉成刺猬。
黑暗中有水珠滴在颈侧。郑和擦亮火折,发现棺底刻着云南山川图,滇池位置镶着枚玉扣——与他七岁那年,母亲塞进他襁褓的护身符一模一样。马欢的刀柄重重磕在图中山脉处:“末将早该想到,沐英书房暗格里那幅…”
棺椁突然倾斜,两人顺着青铜滑道坠入寒潭。郑和在水中睁开眼,惊见潭底沉着艘前元制式的楼船,船头撞角正是沐王府的麒麟徽记!血玉指引的金粉流向船楼,在舱门上聚成卦象——与永昌城破那日,母亲用血在他额间画的镇魂符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