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血玉共鸣

澜沧江的晨雾被火龙撕开九道裂痕，郑和扶住艉楼栏杆，看着十二条火龙在江面划出焦黑轨迹。猛火油燃烧的爆裂声里，他分明听见战象的哀鸣穿透浓雾。
"左满舵！避开暗礁！"马欢的吼声在甲板炸响。这位亲兵统领此刻半身浸在江水中，左肩还插着半截毒箭。十二艘宝船在狭窄江面摆出锋矢阵，船首包铁的撞角将飘满经幡的木筏碾成碎片。
沐晨的剑锋扫过郑和耳际，斩断一支淬毒吹箭："你还要装到何时？"少年将军的银甲已染成赤色，剑柄上沐王府的狮头纹章正往下滴血，“王景弘说二十年前永昌城…”
"噤声！"郑和突然抓住沐晨手腕。血玉在掌心突突跳动，江面漂浮的经幡无风自燃，青紫色火焰中浮现出梵文咒语。他想起三年前在锡兰山佛牙寺，那位老住持用槟榔汁在贝叶上画的降魔印。
西南方山崖突然传来铜鼓轰鸣。五十头战象撞断百年榕树的气根，象背上的藤甲武士拉满牛角弓。郑和瞳孔骤缩——那些箭簇竟绑着景真八角亭特有的缅桂花！
"提督小心！"费信举着藤牌扑来。箭雨撞在浸油的牛皮盾上，爆出团团毒烟。郑和踉跄后退时，腰间绣春刀不慎划破航海图，羊皮裂口处赫然露出暗绘的澜沧江暗流图。
马欢突然指着江心："是梁王府的楼船！"浓雾中浮现的艨艟巨舰上，十二面赤莲旗猎猎作响。甲板站着整排戴斗笠的弩手，铁矢在晨光中泛着孔雀翎般的蓝光。
郑和撕开飞鱼服前襟，胸口的十字疤已变成赤金色。当第一支铁矢钉入主桅时，他猛然想起永乐三年那个雨夜——姚广孝在长乐港宝船厂，用朱砂在他心口画下的镇海符。
"转舵！贴南岸浅滩！"郑和夺过令旗。宝船龙骨擦着江底卵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十二艘战船突然在江面划出半月阵。这个动作让沐晨瞪大双眼：“你怎会沐家水师的’苍龙摆尾’？”
回答他的是江底传来的闷雷。血玉突然迸发灼热，郑和看见江水在船尾形成漩涡，二十具缠着水藻的青铜棺椁正浮出水面。最前端那具棺椁的裂纹，竟与他怀中血玉的裂痕严丝合缝。
"是尸傀术！"费信突然尖叫。这个通事此刻满脸血污，手中的《星槎胜览》不知何时翻到了"真腊国"篇，“当年占城王就是用这个邪术…”
话音未落，青铜棺盖轰然炸裂。沐晨的剑哐当落地——跃出的尸傀穿着沐王府亲兵的锁子甲，心口还插着半截苗刀。郑和喉头发紧，这分明是上月失踪的先锋营士卒。
西洋联军的战鼓突然变调。十二艘赤莲战船让开水道，三头巨鲸般的楼船从雾中现身。郑和握刀的手青筋暴起——那些船首像竟是鎏金的毗湿奴神像，这正是三佛齐王室的标志！
"提督看天上！"马欢突然拽着郑和滚向桅杆。一支丈八蛇矛擦着飞鱼服钉入甲板，矛柄上缠着的经幡写着梵文"卍"字符。郑和抬头望去，只见山崖上站着个戴金丝袈裟的番僧，手中转经筒正泛起血光。
血玉突然剧烈震动。郑和感觉胸口仿佛被烙铁炙烤，十字疤竟渗出金色液体。当第一滴金血落入江面时，五十头战象突然人立而起，象背上的土司兵纷纷坠入急流。
"是龙血！"老巫祝的尖叫从某艘赤莲船传来。这个本该死在暗河里的家伙此刻扒着船舷，琥珀色眼珠几乎瞪出眼眶，“快夺玉！梁王要的…”
沐晨的剑比话音更快。绣春刀与青钢剑在空中相撞，迸出的火星点燃了飘落的缅桂花。少年将军眼中血丝密布：“你早知我是尸傀？”
鲜"但你的剑不是。"郑和突然松手，任凭沐晨的剑刺入肩头。血顺着剑刃流到剑镡，沐王府的狮头纹章突然睁开双眼。当金光笼罩剑身时，沐晨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变得透明。
江心突然炸起十丈水柱。血玉挣脱锦囊悬浮半空，玉中血丝竟与十二具青铜棺椁连成脉络。郑和咳着血沫轻笑：“姚少师说的对…七星坠地时…咳咳…”
西洋联军的战鼓突然凌乱。赤莲旗在毫无征兆间自燃，那些戴斗笠的弩手纷纷摘下面具——赫然是二十年前跟随建文帝出逃的翰林学士！费信突然跪地痛哭，他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某个弩手衣角的螭纹补子。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霭时，血玉碎成七片。郑和看着碎片落入十二具青铜棺椁，突然明白《星槎胜览》扉页那句"玉碎滇池"的真意——这根本不是预言，而是打开古滇国龙脉的钥匙！
沐晨在金光中彻底消散前，将狮头剑柄抛向郑和："去永昌…找…"话音被澜沧江的怒涛吞没。郑和握紧剑柄，看着山崖上的番僧化为飞灰，突然听见母亲哼唱的彝家小调。
马欢挣扎着爬过来："各船…还剩八艘…"这个铁汉此刻满脸是泪，“但我们找到…找到…”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燃烧的赤莲船队后方，七百年前古滇国的水下祭坛正缓缓升起。十二根青铜柱上，太阳神鸟图腾与郑和胸口的十字疤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