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长明灯的焰心突然爆出青紫色火苗,将应文大师的脸映得阴晴不定。郑和膝下的青砖传来震动,远处隐约传来沐春的咆哮:“掘地三丈也要把这反贼挖出来!”
"施主请看。"应文枯瘦的手指拂过《星槎胜览》,泛黄书页间浮现金丝勾勒的南诏舆图。当指尖触到洱海位置时,郑和腕间银镯突然收紧,勒得腕骨发疼——那镯内暗藏的机括竟与南京皇城司的九连环锁别无二致。
青铜门外的喊杀声陡然逼近,数十支火箭穿透门缝钉在壁画上。沐英与段氏公主对弈的壁画遇火即燃,腾起的青烟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朱砂小楷。应文突然剧烈咳嗽,袈裟前襟溅满黑血:“这是…这是沐英用鹤顶红写的…”
郑和扶住老僧时,发现他后颈皮肤下蠕动着数条红线——正是锦衣卫诏狱特有的"赤蚺"之毒。二十年前沐英暴毙前夜,诏狱掌刑千户曾向永乐帝密报"红丝绕颈"的异状。
"大师当年是如何…"话音未落,血玉剑突然自行出鞘,剑尖直指壁画中段氏公主的眉心。郑和顺着剑势望去,见火焰灼烧处显出幅人像:银甲女将手持三尖两刃刀,眉间一点朱砂与郑和胎记位置分毫不差。
应文喘息着撕开袈裟夹层,掏出半幅褪色的《大理国主巡狩图》:"建文元年七月十五,沐英在澜沧江畔截获段氏遗孤…"画中婴孩襁褓上的孔雀纹,与郑和珍藏的银镯内纹严丝合缝。
地面震动愈发剧烈,青铜门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马欢带人用盾牌抵住门缝,回头嘶喊:"叛军在用攻城槌!"话音未落,一支精钢弩箭穿透他左肩,箭簇上的沐字令旗被血浸透。
应文突然抓住郑和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贫僧枕下藏着…"话未说完,头顶岩壁轰然塌落。郑和护住老僧翻滚避开,见坠落的石板下压着具白玉棺椁——棺盖上的太阳神鸟纹,与当年海底青铜匣的图腾如出一辙。
"段氏宗祠的守灵棺!"应文浑浊的眼中迸发精光,枯指划过棺椁边缘的凹槽,"快将金印…"郑和会意取出虎符金印,按进凹槽的刹那,地宫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
沐春的狂笑穿透石壁:"三宝太监果然精通机关!"攻城槌的撞击声突然变成钝响,青铜门竟向内凹陷出人脸状的凸起。郑和瞥见门缝外闪过象兵的重甲,猛然想起永乐四年征讨安南时,曾见沐春驱使战象踏平黎氏宗庙。
血玉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剑身浮现的星图与棺椁纹路重合。应文挣扎着爬向棺椁,袈裟在青砖上拖出血痕:"开棺…取王印…"此时门外传来木材燃烧的爆响,热浪裹挟松脂味涌入地宫。
郑和用剑尖挑开棺盖,腐朽的缎帛下赫然躺着具女尸。银甲覆体,眉间朱砂鲜艳欲滴,右手紧攥的鎏金虎符正是他手中金印缺失的另一半。当看清女尸耳垂的三颗黑痣时,郑和如遭雷击——这竟与母亲跳崖前夜,在他掌心画下的记号一模一样。
"长公主段明月…"应文咳出的黑血染污了棺椁,"沐英当年私藏的…"一支弩箭突然穿透老僧胸膛,将他钉在棺椁上。郑和反手掷出血玉剑,剑锋穿过青铜门孔洞,门外顿时传来象奴的惨叫。
马欢踉跄着扑到棺前,撕开战袍露出腰间渗血的绷带:"末将方才发现,阵亡兄弟的创口都带着绿脓…"他颤抖着举起半截断箭,箭杆上沐王府的火漆印正在融化,“他们在箭镞涂了尸毒!”
地宫东南角突然塌陷,露出条暗河奔涌的隧道。应文用最后气力扯断念珠,七宝琉璃珠滚落棺中:"顺暗河…去神都…"话音未落,沐春的重斧已劈开青铜门,寒光直取郑和后心。
郑和旋身用棺椁格挡,斧刃深嵌白玉棺板。沐春蟒袍上的金线被火星点燃,映出他扭曲的面容:"阉奴也配碰段氏王棺?"突然瞥见棺中女尸,他瞳孔骤缩:“原来二十年前…”
血玉剑感应到王印气息,自门外飞旋而归。郑和接剑瞬间,剑柄金印与棺中虎符完美契合,迸发的金光将地宫照得雪亮。沐春以斧拄地,狞笑着扯开衣襟:“看看这是何物!”
他心口处的孔雀烙印竟在金光中蠕动,爬出条赤红蜈蚣。郑和腕间银镯突然收紧,勒得血脉阻滞——这是沐王府死士催动蛊虫的征兆。马欢突然惨叫倒地,裸露的皮肤下凸起数十条游走的红线。
"宝船三千水手皆中此蛊。"沐春斧刃架在暗河入口,"郑大人若想救人…"话音未落,棺中女尸突然坐起,鎏金虎符脱手飞出,正中沐春眉心。这位黔国公踉跄后退,满脸不可置信:“段明月…怎么可能…”
暗河水突然倒灌地宫,将燃烧的木梁尽数浇熄。郑和背起应文跃入暗河前,最后瞥见女尸腰间玉带——那上面用金线绣着"忠勤伯印"四字,正是沐英生前最珍爱的印信。
湍流中,血玉剑指引的方向渐渐浮现荧光。郑和触到岩壁上的凹痕,指尖传来的凹凸竟是《郑和航海图》缺失的西南角。应文气若游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崖城…在阿佤山…”
暗河尽头传来战鼓声,三百面青铜盾牌在溶洞中列阵。盾阵后转出个银甲小将,手中长枪挑着沐春的帅旗:"南诏十八部等候少主二十七年矣!"当他掀起面甲露出与郑和极其相似的眉眼时,暗河两岸的火把齐齐点亮,照出岩壁上绵延十里的壁画——画中郑和头戴南诏王冠,正在接受三十六部落首领的朝拜。
马欢突然挣扎着抓住郑和衣角:"大人小心…"话未说完,暗河漩涡中升起青铜囚笼,里面竟关着本该在南京的姚广孝。老和尚的僧袍血迹斑斑,手中却紧握半块与应文相配的玉圭:“郑施主,白崖城的朝阳快要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