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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螭吻吞日

西洋奇遇记 黑咖 2025-03-13 19:57
暗河漩涡裹着青铜囚笼缓缓上升,姚广孝手中玉圭映着溶洞磷光,在岩壁上投射出蟠龙吞珠的诡影。郑和腕间银镯突然发出蜂鸣,三百面青铜盾牌应声翻转,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沐字火漆印——每枚印记都对应着云南一处卫所。
"姚少师怎会…"马欢的惊呼被暗河轰鸣吞没。这位本该在南京鸡鸣寺闭关的黑衣宰相,此刻正用染血僧袖擦拭玉圭缺口。当缺失的纹路与应文大师怀中残片完美契合时,整座溶洞突然回荡起景泰蓝编钟的嗡鸣。
段云骁长枪横扫,沐春的玄铁帅旗"咔嚓"断裂。银甲小将单膝跪地时,郑和看清他颈间金项圈刻着"永乐元年沐府造"——正是宝船舰队首航时,自己亲自监制的番邦贡品式样。
"少主请看。"段云骁掀开胸甲,露出心口处与郑和如出一辙的孔雀翎胎记。火把摇曳间,那青灰色印记竟在《大理国兵符册》映照下转为赤红,与岩壁上段明月画像的眉间朱砂遥相呼应。
姚广孝突然剧烈咳嗽,囚笼铁链哗啦作响:"白崖城的日晷还剩三刻!"老和尚指向溶洞顶端,钟乳石间隙透下的天光正在急速收缩——阿佤山特有的"天狗吞日"奇观即将降临。
郑和握紧血玉剑,剑柄镶嵌的虎符突然弹射而出,在空中与段云骁抛来的兵符相撞。金石交鸣声中,十八部落首领的骨笛同时吹响,岩壁苔藓簌簌脱落,显露出用朱砂雌黄绘制的《西南六司布防图》。
"沐王府在曲靖埋了三千斤火药。"段云骁的枪尖划过布防图某处,铁器刮擦岩壁的火星竟点燃了标注沐春大帐的符号,“狗贼要用澜沧江改道淹没大理故城!”
马欢突然踉跄着撞向岩壁,腰间绷带渗出的黑血在石面上洇出古怪纹路。郑和扶住亲兵统领时,发现那血痕与《星槎胜览》中"暹罗水纹"章节的插图惊人相似。姚广孝的叹息从囚笼传来:“马施主中的不是尸毒,是八百年前真腊国的蛇母咒。”
暗河水雾忽然染上绯色,成群发光蜉蝣从漩涡中涌出。士兵们皮肤下游走的蛊虫遇光即僵,段云骁趁机掷出个牛角药瓶:"快给中蛊者服下孔雀胆!"郑和接住药瓶的瞬间,指尖传来刺痛——瓶底阴刻的"忠勤伯府"字样,正是沐英生前用印。
“轰!”
溶洞突然剧烈震颤,天光完全消失。十八面铜鼓同时轰鸣,声浪震得钟乳石如雨坠落。姚广孝的囚笼在黑暗中迸发幽蓝冷光,老和尚撕开僧衣露出胸膛——那上面用鲛人血刺着半幅《郑和航海图》,缺失部分恰好能与郑和腰间玉璧裂痕拼合。
"白崖城在等它的太阳。"段云骁的声音带着哭腔,银甲在蓝光下泛起霜色。郑和猛然醒悟,抬手将玉璧按向囚笼。当血玉裂缝与航海图纹路重合时,溶洞顶端传来巨石移位的轰响,一缕晨光如金箭般射入,正照在段明月壁画的金冠上。
沐春的狂笑突然从暗河下游传来:"阉人果然找到秘道了!"铁甲战船撞碎溶洞石柱,黔国公蟒袍上的火浣布在幽光中猎猎如焰。他脚下的艨艟竟是用拆解的宝船部件拼凑而成,甲板钉满阵亡明军的颅骨。
"看看这是谁?"沐春挥动流星锤,铁链尽头拴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马欢突然嘶吼着要冲过去:"那是我弟弟的锁子甲!"郑和死死拽住亲兵统领,看清囚徒脸上烙着的"靖难"二字——竟是当年护送建文帝出逃的羽林卫旧部。
段云骁吹响骨笛,十八部落的毒箭如蝗虫般扑向战船。沐春却好整以暇地拎起个陶罐,罐中浸泡的正是郑和在满剌加海岸见过的巫祝首级:“三宝太监不想听听老东西没说完的预言吗?”
陶罐炸裂的瞬间,腥臭液体在河面燃起青紫火焰。火光中浮现出用古彝文写的谶语,通事费信扑到船边辨认,突然发疯似的撕扯官服:“不可能!这上面说…说郑大人是…”
沐春的流星锤呼啸而至,费信的头颅在郑和眼前炸成血雾。黔国公舔舐锤头血浆,蟒袍下摆突然伸出精钢义肢——那分明是仿照郑和下西洋时绘制的西洋机关图所制。"忘了告诉太监,"他踢开费信的残躯,“你献给陛下的《四海夷族图》,沐王府抄录了三份。”
血玉剑突然自行跃入郑和手中,剑身映出溶洞顶端正在闭合的天光。姚广孝在囚笼中双手合十:"辰时三刻,日晷吞影。"郑和猛然惊觉,岩壁上段明月的金冠投影正与自己的飞鱼服腰带重合,在《大理国兵符册》上形成完整的南诏王印。
"接印!"十八部落首领的吼声震落岩灰。郑和本能地伸手,却见兵符册中弹射出枚玄铁虎符,与他怀中永乐帝所赐的金符在空中相击。两道兵符咬合的刹那,沐春战船下的暗河突然沸腾,数十具缠着锁链的尸骸破水而出——正是宝船舰队在占城海域失踪的水手。
"原来澜沧江连着南海!"马欢的弩箭射穿操控尸群的蛊师。郑和却如坠冰窟,他认出那些锁链的制式,分明是自己上月亲自签发的新式舰船锚链。沐春的义肢突然伸长三丈,精钢五指抓向悬浮的兵符:“多谢太监为我熔炼七百斤精铁!”
段云骁掷出长枪,苗银枪头与精钢义肢相撞,迸发的火花点燃了漂浮的尸油。暗河瞬间化作火河,沐春在烈焰中狂笑:"烧啊!把这南诏余孽…"话未说完,尸群突然调转方向,缠满锁链的手臂死死箍住战船。
姚广孝的诵经声穿透火海:"郑施主,该斩断因果了。"郑和握剑的手剧烈颤抖,剑锋两侧分别是永乐帝赐符与南诏王印。岩壁上的母亲画像突然流泪,血泪坠地成珠,滚到他战靴前拼出个"忠"字。
"大人小心!“马欢的惨叫与弓弦声同时响起。郑和旋身挥剑,血玉剑锋精准劈开三支透甲箭,箭簇上沐王府的莲花纹在火光中妖异绽放。他忽然想起七下西洋经过爪哇时,当地土王说过"染血的莲花只开在冤魂聚集处”。
暗河水位突然暴涨,燃烧的尸群被冲向下游。沐春战船撞上溶洞石壁的瞬间,段云骁带人射出带钩锁的箭矢:"夺船!"郑和却望向姚广孝的囚笼——老和尚胸前的航海图纹身正在渗血,那血迹蜿蜒的路线直指南京紫禁城。
"白崖城要的太阳,从来不是天上那个。"姚广孝用玉圭割破手腕,血滴在囚笼底部汇成《禹贡》地图。当云南位置的血珠滚到"梁州"二字时,郑和怀中的玉璧突然浮空,将岩壁上的母亲画像折射成建文帝的模样。
沐春的咆哮混着骨裂声传来:"阉狗敢弑主?!"郑和猛然回头,见段云骁的长枪已穿透黔国公右胸。沐春却咧嘴一笑,扯开破碎的蟒袍,露出心口镶嵌的西洋怀表——那是郑和送给满剌加国王的贡品。
"三宝太监的礼,本帅收下了。"沐春拧动怀表发条,战船残骸中突然升起根铜管,管口喷出的毒雾瞬间笼罩十八部落的盾阵。马欢撕下战旗浸水掩面:“是锡兰山进贡的蛇藤粉!”
郑和屏息挥剑,血玉剑风劈开毒雾的刹那,他看见沐春的义肢插进段云骁左肩。"少主!"南诏战士的惊呼中,郑和本能地甩出飞鱼服绦带,金线刺绣的云纹缠住沐春脖颈。两人在燃烧的甲板上角力时,怀表齿轮的转动声突然加剧。
"辰时三刻!"姚广孝的暴喝如醍醐灌顶。郑和侧头望去,溶洞顶端最后一线天光正照在玉璧中心,血玉裂缝中迸发的红光直射《大理国兵符册》。玄铁虎符突然融化,铁水在岩壁上浇铸出"受命于天"四个篆字。
沐春的狂笑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摸着胸口,那里镶嵌的怀表正在红光照耀下急速生锈。"不…这是暹罗国进贡的不朽铁…"话未说完,精钢义肢已化作赤粉,黔国公在南诏遗民的欢呼中坠入火河。
暗河突然改道,洪水将战船残骸冲进地下深渊。段云骁跪地举着染血的长枪:"请少主…"郑和却转身扶起姚广孝,老和尚腕间伤口赫然组成大明天子冠冕的图案。“大师可知白崖城的朝阳落在何处?”
岩壁上的《西南六司布防图》突然自燃,火焰沿着沐春大营的符号烧向应天府位置。姚广孝拨动染血的玉圭,圭身浮现出建文帝抄录的《皇明祖训》:“日落之处,自有朝阳。”
马欢突然指着逐渐熄灭的火河:"水里…水里有东西!"郑和俯身望去,见血玉剑影中竟浮现出南京龙江港的码头,宝船桅杆上的灯笼正在暴雨中明灭。当第七盏红灯被风吹熄时,他听见永乐帝在奉天殿咳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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