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双簧

在场众人未曾注意到，叶凡身边悄然出现了一位既年轻又貌美的女子。这位女子身材异常高挑，高过叶凡一头，她的身姿虽然瘦削，却缺乏了某种女性的柔美。她在叶凡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叶凡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疑惑，但很快变成了欣喜。那高挑的美女站在稍前的位置，侧身让叶凡能够看清她的正面。

叶凡上前一小步，望向那位高挑女子，郑重地说道：“冷姨娘，您的话我不能苟同。最痛苦的人不是我母亲，而是我父亲。您说我父亲见死不救，那您能告诉我，他应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我母亲是他最深爱的人，您能理解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吗？作为武林盟主，我父亲是个正直善良、坚持道义的人。您知道当人生的原则和挚爱只能二选一时的痛苦吗？您明白那个决定是经过怎样艰难的心理斗争做出的吗？您知道我母亲去世后，我父亲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活在内疚中有多痛苦吗？他比任何人失去的都多，比任何人都痛苦，都内疚。我们有什么资格质疑他的决定？”

冷雪姬转过头，依然带着一丝高傲：“那是他自找的。如果他救了书怡，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

叶凡又看了一眼那位高大的年轻女子，继续道：“姨娘，您知道‘在其位，谋其职’吧！我父亲作为武林盟主，必须以身作则。况且用死囚救我母亲的方法成功机会微乎其微，不过是个实验。用人命来做实验太过残忍。人的命只有一次，谁愿意让别人左右自己的生命呢？”他顿了顿，继续说：“您是我母亲最好的姐妹，您对她的关心我们都了解。但这毕竟是我们杨家的私事。我父亲是我母亲最爱的人，如果您伤害了他，我母亲又怎么会开心呢？”

冷雪姬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是你，你会怎样选择？”

叶凡陷入了沉默，旁边那位高挑的女子也显出黯然的神情，垂下双眼，似乎在深思。叶凡心中暗道：我永远不会做出像你那样的选择。

冷雪姬继续逼问：“怎么，答不上来了吗？”

沉默再次笼罩了整个场地。

冷雪姬冷笑着说：“你也恨你父亲的选择，对吗？”

终于，叶凡缓缓开口：“我母亲曾说，人终有一死，只是早晚的问题。她拥有了很多人一生都追求不到的幸福，这已经足够。她希望，逝去之后，她在乎的人能继续好好生活。姨娘，如果今天你杀了我父亲，我会为他报仇。我的一生将毁在仇恨之中，这对任何人都无益。既然姨娘是为我母亲而来，为何不遵守她的遗愿呢？”说到这里，杨朔惊讶地看着叶凡，满是疑惑。

冷雪姬问道：“为什么你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叶凡回答：“每个人的原则不同，扮演的角色也不同。为什么要追究我的观点呢？作为武林盟主，我父亲没有错。作为一个丈夫，他确实亏欠了我母亲。但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两全。”

冷雪姬沉默地打量着叶凡，冷傲的表情仍未改变：“如果我杀了你父亲为你母亲报仇，你会向我寻仇吗？”

叶凡坚定地说：“姨娘这样做不是为我母亲报仇，而是害死了她最爱的人，毁了我这个外甥的一生。从此以后，姨娘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会向你寻仇，誓不罢休。”

冷雪姬只是凝视着叶凡，没有说话。

叶凡继续说：“除非姨娘也杀了我。但是……百年之后，姨娘见到我母亲，恐怕难以解释为何我年纪轻轻就被姨娘送去陪她了吧！”

冷雪姬突然大笑：“你这孩子。”

叶凡深深地看着冷雪姬，语气坚定而诚恳：“姨娘，您并不真想滥杀无辜，只是无法接受我母亲的离世。相信我，时间能缓和一切痛苦。我和我父亲这些年也是这样度过的。伤口虽然无法彻底愈合，但会结痂，变得不那么痛了。姨娘，请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因为没有什么可以重来。”

冷雪姬凝视着叶凡，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笑了：“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好孩子，不愧是书怡的儿子，没给你母亲丢脸。”她转向杨朔，“你儿子说得对，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一切都无法重来。我想，活着痛苦，比死还难受。”她微笑着对叶凡说：“好孩子，愿意和姨娘去镜花宫走一走吗？”

叶凡拱手回应：“将来我一定会拜访姨娘，祝姨娘一路平安。”

杨朔原本还有些困惑，叶凡向来不多话，性格火爆，今天怎么言辞如此得体，又温和。当他看到叶凡与前方的女子对视时，他才明白了一切。仔细观察那位女子，杨朔恍然大悟，那位高大的女子竟是自己四年前离家出走的儿子，杨梓辰。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一切都无法重来。”杨朔再次回想起梓辰的话。你说得对，你还是不能原谅我。我也不原谅我自己。你恨我，但不会对我的死视而不见。你救我，并不意味着你不再怨恨我。

辰儿与凡儿一直形影不离，关系亲密，能用眼神沟通。杨朔虽然不懂他们那套眼神交流的语言，只知道孩子们小时候为了串通起来淘气而发明了这种奇特的沟通方式，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了重要的作用。

冷雪姬大笑着说：“好，那我们就走。”

杨梓辰对叶凡挤了挤眼睛，嘴型模仿着“解药，解药”。他身体虚弱，急需解药，还想要逃跑，“快点，我快受不了了。”

叶凡急忙拦住冷雪姬：“姨娘，请给我们解药。”

冷雪姬转身向身旁的白衣男子微微点头。随即，四个白衣男子轻轻挥动衣袖，一阵幽香随即弥漫开来。

当杨朔的目光再次寻找杨梓辰时，他已经消失无踪。叶凡走上前来，对杨朔说：“师父，我去找梓辰。”

杨朔摆了摆手：“去吧，如果他不想回来，就别勉强他……”说到这里，杨朔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对了，告诉他，我希望……算了，去吧。”那句“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回来吧，孩子”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在他的心中，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希望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