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水灌进鼻腔的瞬间,秦羽攥着羊皮卷的手指几乎要掐进皮革。老横的防水手电在湍流中忽明忽暗,光束扫过沉船腐朽的桅杆,那些附着在木料上的藤壶像是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咳咳…秦哥!"老横的胖手死死扒住船板裂缝,“这船要散架了!”
秦羽的视网膜自动分析木质结构,碳十四数据在眼前疯狂跳动——这确实是明代的福船,但某些榫卯结构呈现诡异的金属光泽。当他的指尖触碰到船板接缝处,突然摸到冰凉的青铜构件。
"跟我来!"秦羽拽着老横的衣领钻进船舱。海水在舱内形成漩涡,漂浮的锡纸碎片折射出幽蓝的光。青铜罗盘吸附在舱壁上,指针正对着舱室中央的佛龛。
老横的手电光扫过佛龛时,两人同时屏住呼吸。鎏金菩萨像的莲花座下,压着个鎏金铜匣。秦羽的视网膜自动放大莲花瓣上的刻痕——那是用契丹文篆刻的《金刚经》片段,与父亲笔记里破译的密码本完全吻合。
"三百六十度监控。"秦羽从防水袋掏出微型摄像头贴在舱顶,"苏小姐要的现场影像。"当镜头对准铜匣,他突然发现匣盖边缘有细微的氧化层断裂——这个铜匣二十年前就被打开过。
老横的扫描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磁场异常!”
秦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青铜罗盘的表盘正在发烫,指针在佛龛与舱门间来回摆动。他摸出程霜给的警用定位器,红色信号灯却在此时熄灭。
"退后!"秦羽拽着老横滚向角落。佛龛背后的舱板突然翻转,十几枚锈蚀的弩箭擦着发梢钉入船板。老横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手电光照亮箭簇上的暗绿色物质——那是明代水师惯用的毒箭木汁液。
秦羽的指尖抚过箭杆纹路,视网膜显示木纹年轮与铜匣年代相差百年:"机关是后加的。"他突然想起周家庄园密道里的现代瓷片,冷汗顺着脊椎滑落——有人在二十年前改造了这艘古船。
当第二波弩箭袭来时,秦羽抓起漂浮的锡纸团掷向机关。金属箔片干扰了红外感应装置,箭雨偏斜着射入水中。他趁机扑向佛龛,鎏金菩萨像的眼珠突然转动,露出藏在瞳孔里的磁石开关。
"帮我稳住!"秦羽将青铜罗盘按进凹槽。老横用后背抵住摇晃的船板,扫描仪显示铜匣内部有生物陶瓷材质——这是九十年代才普及的文物保存技术。
铜匣开启的瞬间,咸涩的海风突然灌满船舱。躺在天鹅绒衬布上的不是预料中的玉玺,而是半块残缺的青铜虎符。秦羽的视网膜自动扫描纹路,战国的错金工艺与明代修补痕迹形成诡异对比。
"这是郑和船队的调兵符?"老横的声音发颤。
秦羽翻过虎符,底部的篆书让他瞳孔骤缩:"大明永乐六年制。"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断裂面,突然摸到微凸的集成电路——这枚虎符里嵌着九十年代的电子芯片。
暗河水流突然变得湍急,沉船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秦羽将虎符塞进防水袋,突然看见铜匣夹层里飘出张泛黄的便签。程霜教过的证物提取手法派上用场,镊子夹起纸片的瞬间,父亲的字迹刺痛眼睛:“1997.6.5,苏景明提议开启机关城。”
老横突然拽他衣袖:“水位在下降!”
秦羽抬头望见船顶渗下的月光,暗河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当他的皮鞋踩上潮湿的船板,青铜罗盘突然吸附在舱门把手上——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周家的人?"老横的胖脸煞白。
秦羽摸出防狼喷雾,这是苏暖塞给他的进口货。推开舱门的瞬间,手电光束刺得他睁不开眼。预期中的黑衣保镖没有出现,站在月光下的竟是裹着羊绒大衣的苏暖。
"你们在拍《加勒比海盗》?"苏暖踩着JimmyChoo高跟鞋踏进船舱,貂毛领口沾着草屑,"要不是程警官追踪到定位信号…"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死死锁定秦羽手中的虎符。
秦羽侧身挡住铜匣:“苏小姐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个该我问你。"苏暖的铂金卡在指尖翻转,"周家庄园昨晚触发三级安防警报,程警官的追踪器显示…"她突然伸手去抢虎符,秦羽后撤时撞翻了佛龛。
鎏金菩萨像坠地的瞬间,舱底暗格弹开。程霜的警官证静静躺在防水袋里,旁边是撕碎的航海日志。秦羽的视网膜捕捉到日志残页上的红印章——南海考古研究所的公章日期是1987年4月8日。
苏暖的呼吸突然急促:“这是我父亲的私章!”
暗河深处传来引擎轰鸣。程霜的呵斥声穿透水雾:"别动!警察!"三艘快艇刺破雾气,探照灯将沉船照得雪亮。秦羽看见周家老爷子坐在为首的快艇上,手中龙头杖敲击甲板的节奏,与雅藏轩密室的钟摆声如出一辙。
"秦公子,令尊没教过你物归原主?"周老爷子的笑声像砂纸磨过船板。
程霜的配枪已经上膛:“周先生,关于二十年前的盗捞案…”
"小心!"秦羽扑倒苏暖的瞬间,快艇上的钢索钩爪擦着苏暖的发髻飞过,深深嵌入船板。老横抱着扫描仪缩在角落,突然指着正在倾斜的沉船大喊:“船要沉了!”
青铜罗盘突然发出蜂鸣,指针死死指向暗河上游。秦羽拽着苏暖跳进水中,虎符在防水袋里撞得肋骨生疼。程霜的快艇及时切入,女警伸手拉人的动作干净利落:“抱紧定位器!”
周家的快艇在身后穷追不舍,弹道擦着快艇边缘没入水中。秦羽的视网膜突然捕捉到岩壁上的荧光标记——那是用夜光涂料画的箭头,与父亲笔记里的探险标记完全相同。
"右满舵!"他在程霜耳边大喊。快艇猛地转向,船体擦着岩壁刮出火星。暗河尽头豁然开朗,月光从溶洞顶部倾泻而下,照出停泊在浅滩的明代宝船。
苏暖的指甲掐进秦羽手臂:“这是我父亲捐给博物馆的…”
"是赝品。"秦羽的视网膜分析船体木料,"表层是金丝楠木,内层用的是2010年禁伐的东南亚酸枝。"当快艇靠岸,他看见宝船甲板上散落的考古工具——洛阳铲的款式分明是九十年代制式。
程霜的枪口始终对着周家快艇:“秦羽,我需要解释。”
"二十年前,有人用这艘仿古船盗捞真宝船。"秦羽举起虎符,"他们在打捞品里混入现代科技产品,就像…"他的目光扫过苏暖苍白的脸,“就像令尊的私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溶洞深处突然响起钟声。周老爷子的快艇调头撤离,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赶。秦羽的青铜罗盘在此刻爆裂,表盘碎片在月光下拼出个模糊的坐标——北纬16°31’,东经111°42’。
老横突然指着宝船舵轮:“你们看!”
铁锈斑驳的舵轮中央,嵌着半枚青铜虎符。当秦羽将手中的残符按上去,齿轮咬合的声响震落洞顶钟乳石。宝船底舱缓缓开启,成堆的锡纸包裹滚落出来,每包都印着"南海考古局1987"的封条。
程霜的执法记录仪对准货舱:“这是…”
"是证物。"秦羽撕开锡纸,永乐青花龙纹盘在月光下流转幽光。他的视网膜突然刺痛,数据流在盘底凝聚成行小字——“仿制于2001年景德镇高仿作坊”。
苏暖突然抢过瓷盘摔向岩壁:“不可能!我父亲当年亲自监督打捞…”
飞溅的瓷片在视网膜上缓慢飞旋,秦羽看见每片碎瓷的胎质都泛着诡异的荧光。这是掺了现代化学剂的仿古瓷,与雅藏轩库房的赝品如出一辙。暗河的风裹着咸腥味掠过耳畔,他忽然听见父亲临终前的呓语:“…他们都在演戏…”
程霜的对讲机突然炸响:“刑侦队在周家庄园发现地下工坊!”
溶洞顶部的月光被乌云吞噬。秦羽弯腰捡起块瓷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指尖。血珠滴在虎符表面的瞬间,某种电子元件短路的声音在宝船深处响起——二十年前的秘密,正在锈蚀的船舱里发出最后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