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烧制痕迹

江城七月闷得像个蒸笼，秦羽蹲在古玩市场门口啃西瓜，老横手里的蒲扇都快摇出火星子了。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白，蝉鸣声里混着地摊老板们此起彼伏的吆喝。
“乾隆年间的珐琅彩碗，祖上在宫里当差传下来的——”
"别听他扯淡！"老横吐着西瓜籽，冲隔壁摊子翻白眼，“上周才从景德镇进的货，做旧用的还是微波炉。”
秦羽眯起眼，视网膜自动聚焦在二十米外的瓷碗上。青花缠枝莲纹在视野里层层剥开，钴料氧化形成的铁锈斑像撒在宣纸上的墨点，胎体在强光透视下显出均匀的蜂窝状结构——标准的现代气窑烧制痕迹。
"你说周家今晚的慈善拍卖…"老横突然压低声音，西瓜汁顺着指缝滴在唐装大裤衩上，“真要带着那个青铜罗盘去？”
秦羽摸出手机，锁屏上是苏暖发来的邀请函烫金封面。周家庄园的三维地图在脑海中铺开，父亲实验室照片里那个青铜匣的纹路，与罗盘背面的星图完全吻合。三天前在海底看到的二维码，此刻正在贴身口袋里的拓片上隐隐发烫。
暮色降临时，梧桐巷飘起细雨。苏暖的红色跑车碾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旗袍，盘扣上的翡翠坠子随着动作晃出一道绿芒。
"拍卖清单。"细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文件夹甩进秦羽怀里，“压轴拍品是北宋汝窑天青釉洗，但我总觉得…”
秦羽翻开烫金册页，瞳孔猛地收缩。当他的指尖抚过汝窑瓷器的照片，视网膜突然浮现出细密的冰裂纹，开片纹路里藏着化学试剂残留的荧光反应。这分明是上周在古玩城见过的那个高仿品，当时还被苏暖骂作"垃圾"。
"赝品。"他合上画册，雨丝在睫毛上凝成水珠，“但比真品还完美。”
苏暖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往巷口拽。旗袍下摆扫过潮湿的砖墙，拐角处闪过半个灰色身影。秦羽听见金属碰撞的轻响，视网膜捕捉到那人腰间晃动的铜钥匙——和海底沉船里发现的舱门钥匙一模一样。
"周家盯梢的。"苏暖把他推进车里，安全带扣上的声音格外清脆，“程警官在庄园西侧接应，拍卖会二楼的3号包厢能看到整个展厅。”
引擎轰鸣中，秦羽摸出青铜罗盘。雨滴打在窗玻璃上，盘面星图突然开始缓慢旋转，当指针停在"巽"位时，他看见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轿车突然调头离开。
周家庄园的铁门在雨幕中泛着冷光。欧式穹顶上盘踞着石雕貔貅，回廊里挂着吴昌硕的赭石红梅图，真迹右下角的收藏印却盖着周氏集团的LOGO。秦羽跟着侍者穿过波斯地毯，鼻腔里充斥着沉香的甜腻气息。
拍卖厅穹顶悬挂着水晶吊灯，展台用防弹玻璃罩着件件"珍品"。秦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在普通人眼里完美无缺的古董，在他的视野中正撕开一道道裂缝：明代德化瓷观音的衣袂处有3D打印的层积纹，清宫藏传佛像的鎏金层下藏着不锈钢基底…
"欢迎各位莅临周氏慈善之夜。"拍卖师戴着白手套敲响金锤，“首件拍品，万历青花龙纹大缸，起拍价…”
秦羽突然抓住苏暖的手。在他的特殊视野里，大缸腹部的云龙纹正在缓慢游动，龙睛处的钴蓝料渗出诡异的荧光——和父亲实验室里那台光谱仪显示的数据一模一样。二十年前，周氏集团赞助的考古项目，用的就是这种特殊标记材料。
"这件要了。"他在苏暖掌心快速划字，“龙纹有问题。”
举牌瞬间，二楼包厢传来清脆的摇铃声。紫檀屏风后闪过半张脸，秦羽的视网膜自动放大——那人眼尾有道蜈蚣状伤疤，正是海底沉船监控里出现过的神秘人。
竞价飙升到八百万时，程霜的加密短信突然震醒手机："西翼地下室发现移动修复台，有新鲜陶瓷粉末。"配图里某个工作台上，未完工的十二兽首铜像泛着冷光，马首耳后的二维码清晰可见。
"接下来是特别环节。"拍卖师突然击掌，侍者们推上盖着绒布的展柜，“采用宋代暗标之法，请诸位将报价写在…”
绒布掀开的刹那，秦羽的呼吸停滞了。玻璃柜里躺着的青铜匣子，盖面星图与罗盘完全对应。当他的视线穿透铜锈，看见匣内那卷泛黄的帛书时，后颈伤疤突然火辣辣地疼起来——那是父亲的字迹，每个笔画都在记忆里灼烧。
"三千万。"苏暖突然举牌，翡翠耳坠晃出凌厉的弧线，“外加城南地块开发权。”
全场哗然中，二楼包厢传来瓷器碎裂声。秦羽看见伤疤男掏出对讲机，而程霜发来的最新照片里，地下室的文物修复台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半截未雕刻完的蛇首铜像。
当拍卖槌即将落下时，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浓烟从拍卖厅东南角窜起，人群推搡中秦羽的罗盘脱手飞出。他在混乱中扑向展柜，指尖刚触到青铜匣，视网膜突然被强光刺痛——匣底的激光防伪标识，赫然是周氏集团三个月前注册的专利技术。
"小心！"程霜的喊声混着破风声袭来。秦羽抱匣滚地，一柄青铜戈擦着耳畔钉进红木展台。戈身铭文在视野里急速放大，那个熟悉的"周"字篆书，与海底沉船里打捞出的兵器如出一辙。
浓烟中有人抓住他的胳膊，苏暖的旗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当他们撞开安全通道的门，月光正照在青铜匣的星图上。秦羽摸出拓片，发现缺失的北斗七星图案，正好对应庄园后山的方向。
"我爸的笔记说…"他喘着气掰开匣盖，帛书上的朱砂字迹在夜色里泛红，“七星错，地宫现。”
远处传来警笛声，程霜的脚步声在回廊急促逼近。秦羽突然想起那个未完成的蛇首铜像，蛇瞳位置本该镶嵌的绿松石，此刻正在苏暖的翡翠耳坠上幽幽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