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海市蜃楼

朝阳将游艇的阴影投在海面上，像把淬毒的刀。秦羽盯着甲板上那个金丝眼镜反光的身影，视网膜自动聚焦在对方胸前的工牌——烫金的"苏氏海运顾问"字样正在渗墨。
"那是张明远，跟了我爸十五年。"苏暖的指甲几乎掐进秦羽小臂，“上个月他还帮周慕白牵线，说要搞什么海洋文化主题公园…”
程霜的执法记录仪突然发出蜂鸣。女警低头查看屏幕，马尾辫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海事局刚发来消息，周慕白的打捞船在十五分钟前申请了紧急停泊。”
老横蹲在防波堤边缘，圆脸被海风吹得发白："你们看那三条金线！"他哆嗦着指向海面，“像不像永乐海图上的牵星过洋术？”
秦羽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网膜上浮现出父亲日志里褪色的插图——郑和船队用特制铜镜反射日光，在海上铺就光路指引航向。此刻海面上的金线正在扭曲变形，最终汇聚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斗柄直指三海里外的暗礁区。
"是光学陷阱。"秦羽抓起程霜的望远镜，“周慕白用现代激光装置仿制古代牵星术，想把其他寻宝者引向暗礁…”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五艘快艇破浪而来，船头站着穿迷彩服的壮汉，他们手中的金属探测器正疯狂闪烁。
"是黑水公司的打捞队！"程霜按住配枪，“上周国际刑警刚发过协查通报…”
游艇上的周慕白突然举起青铜浑天仪。阳光穿过仪器的镂空球体，在甲板上投下密密麻麻的光斑。秦羽的异能自动解析光点分布，视网膜上跳出的经纬度让他浑身发冷——这正是父亲日志里用朱砂圈出的死亡坐标。
"快拦住那些快艇！"秦羽夺过程霜的卫星电话，“那片海域下面不是沉船，是海底断崖！”
已经来不及了。
为首的快艇突然剧烈颠簸，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穿着迷彩服的壮汉们像下饺子般坠海，漩涡形成的瞬间，秦羽看见漆黑的海水下方有青铜器的冷光一闪而过。
程霜的对讲机炸响警报：“涨潮提前了！所有人立即撤离防波堤！”
苏暖的高跟鞋早在混乱中不知去向，她赤脚踩在湿滑的水泥地上，突然指向正在掉头的游艇：“他们要跑！周慕白手里那个浑天仪…是不是桥墩里发现的部件？”
秦羽的视网膜还在灼痛。方才惊鸿一瞥的青铜器轮廓，与污水处理厂暗门上的傩戏面具纹样完美契合。他摸出贴身携带的玉坠，龙形浮雕的第三片逆鳞突然翘起，露出内层刻着的六分仪图案。
"这不是普通的玉坠！"秦羽的指尖拂过凹凸的纹路，“是开启某个定位装置的密钥…”
老横突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地摊贩子抱着的保温杯正在冒烟，枸杞红枣茶里浮着枚微型追踪器。程霜用镊子夹起那枚金属片，眯眼看向游艇方向：“周慕白在监听我们。”
海浪突然变得暴躁起来。秦羽的登山表发出刺耳鸣叫，表盘显示的磁场强度直线飙升。他拽着苏暖扑向掩体，一枚鱼叉擦着耳畔钉进身后的集装箱，尾端系着的密封管里滑出卷帛书。
"是郑和宝船的货物清单！"老横的圆脸挤在集装箱缝隙间，“我上个月在鬼市见过类似的…”
程霜的子弹击中第二枚鱼叉。女警战术靴碾过湿漉漉的帛书，突然僵在原地——被海水浸透的绢布上，墨迹正在诡异流动，逐渐显现出三维立体的航海图。
"是隐写术！"秦羽用身体挡住海风，“用特制墨水绘制的立体海图，遇到海水才会显影！”
苏暖的香奈儿外套早已沾满污渍，她颤抖着手指向海图某处：“这个岛…是我爸去年买下的无人岛！”
秦羽的视网膜开始自动测绘。当立体的礁石分布图与父亲日志重叠时，某个被红圈标记的洞穴显现在眼前。他猛地抬头看向游艇，周慕白正将青铜浑天仪锁进保险柜，柜门闭合的瞬间，六道激光束从不同角度射向海面。
"他在激活坐标！"秦羽扯过程霜的武装带，“快联系海警！那些激光交汇点就是…”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游艇后方突然腾起冲天水柱，黑色礁石如獠牙刺破海面。众人眼睁睁看着周慕白的游艇被暗流卷入漩涡，那六道激光却在半空交织成璀璨的光网，将整片海域照得如同白昼。
老横的保温杯滚到秦羽脚边。地摊贩子瘫坐在积水里，圆脸上溅满泥点：“秦哥，那光网里是不是有东西在飘？”
秦羽的异能穿透刺目的光线。数以千计的瓷片在光网中悬浮翻飞，每一片都带着永乐年间的海浪纹。当他的目光锁定某片带有龙纹的残瓷时，视网膜突然传来灼痛——瓷片断口处的金缮痕迹，与雅藏轩失窃的转心瓶修复工艺完全一致。
"是赝品坟场。"秦羽的指甲掐进掌心，“周慕白把高仿古董沉入特定海域，利用潮汐和暗流做旧…”
程霜突然拽着他扑倒在地。子弹击碎身后的玻璃幕墙，女警的配枪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度：“九点钟方向，狙击手！”
秦羽抱着苏暖滚进掩体，后颈的伤疤火辣辣地疼。他借着玻璃反光观察狙击点，突然愣住——那栋烂尾楼的顶层，分明摆着雅藏轩失窃的乾隆粉彩转心瓶。
"是调虎离山！"秦羽夺过程霜的望远镜，“王德发和黑水公司是一伙的，他们在转移真品！”
苏暖突然咬破嘴唇。鲜血沾在秦羽的玉坠上，龙形浮雕突然泛起幽蓝光芒。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玉坠内部传来机械转动的轻响，六分仪图案分解重组，最终定格在某个精确到秒的经纬度。
"这才是真正的沉船坐标！"秦羽的视网膜映射出立体海图，“周慕白故意暴露假坐标，其实真品藏在…”
惊雷般的汽笛声碾碎了他的尾音。二十万吨级的货轮劈开海浪，船头站着个穿唐装的身影。程霜的瞳孔骤然收缩：“是王德发！”
秦羽的登山表突然黑屏。磁场干扰形成的漩涡中，他看见货轮甲板上堆满檀木箱，某个打开的箱体内，永乐青花大罐正在渗出海水——罐身缠绕的藻类证明它刚从海底打捞上来。
"他们要在公海销赃！"程霜对着对讲机怒吼，“请求海警支援！”
苏暖突然挣脱秦羽的怀抱。千金小姐赤脚冲向码头边缘，散乱的发丝间露出通红的耳尖：“我知道那艘货轮的弱点！去年改造时他们在船底安装了文物扫描仪…”
秦羽追到堤岸边缘时，苏暖已经半个身子探出护栏。他抓住女孩纤细的手腕，看见她锁骨下方有块硬币大小的胎记，形状与玉坠上的六分仪惊人相似。
"扫描仪的频率干扰器在我爸书房！"苏暖的眼泪砸在秦羽手背，“用这个坐标，能瘫痪货轮的动力系统…”
潮水开始退却。光网中的瓷片如流星坠落，在漆黑的海面上砸出点点磷光。秦羽的视网膜捕捉到某个特殊频率的闪光——那是苏暖胎记在特定光线下的生物反射。
当货轮驶过暗礁区的瞬间，秦羽突然明白了一切。他扯过程霜的武装带，蘸着海水在防波堤上画出复杂的频率图：“这是苏氏集团独家的加密波段，能切断…”
货轮突然剧烈震颤。甲板上的檀木箱接二连三翻倒，永乐青花大罐滚落时，罐口涌出的不是海水，而是泛着荧光的液体——那分明是周慕白研制的特殊溶剂，专门用来溶解文物上的鉴定痕迹。
"他们要毁尸灭迹！"老横抱着脑袋尖叫，“秦哥你的异能！快看那液体…”
秦羽的视网膜已经自动分析成分。当荧光液体即将触及青花瓷的瞬间，他看见釉面下浮现出纳米级的修补痕迹——这些用现代科技修复的赝品，正在溶解伪装露出真容。
王德发的怒吼被海风吹散。货轮开始倾斜时，秦羽终于看清某个檀木箱里的东西——成堆的永昌通宝中间，躺着枚刻有相同六分仪图案的玉坠，与他胸前这块拼合成完整浑天仪。
潮声吞没了程霜的呼唤。秦羽纵身跃入冰海时，视网膜上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二十年前父亲站在科考船甲板上，手中握着半块六分仪玉坠，背后的海平线正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