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洛河浮尸

天奇唇间的温度灼得龙悦灵识震颤，地牢墙壁上的妖界地图突然泛起血光。沈之禾猛然推开他，鎏金瞳孔映出地图上最亮的红点——竟是长安城外的洛河渡口。
"大人！洛河捞起十八具浮尸！"狱卒的惊叫打破旖旎，铁链声里夹杂着古怪水响。沈之禾拂开沾血的碎发，指尖触到唇上未干的血迹，忽觉耳尖发烫："少卿大人这渡气的法子，倒是比道观里的老道士还娴熟。"
天奇轻咳着别开脸，耳后红晕没入官服立领："去年江南治水时，跟摆渡人学的龟息术..."话音戛然而止，他盯着狱卒抬进来的竹筐瞳孔骤缩——筐中水草缠绕的浮尸面泛金箔色，每具尸身眉心都嵌着片龙鳞。
沈之禾腕间骨刀嗡鸣出鞘。刀尖挑开尸身衣襟时，围观的衙役们倒吸冷气——尸首胸腹间生满青黑鳞片，脐处延伸出细长的血色脐带，在积水中如活物般蠕动。
"不是脐带。"她拽着天奇的佩剑割断血线，断口处喷出腥臭黑血，"这是用龙血喂养的鬼面藤，专食孕妇胞宫。"骨刀突然刺入女尸下腹，挑出团裹着胎膜的肉球。胎膜裂开的刹那，数百只萤火虫般的青鳞蛊虫扑面而来。
天奇挥剑斩落蛊虫，剑锋却被腐蚀出焦黑痕迹。沈之禾袖中飞出符纸化成水幕，蛊虫撞上水幕竟凝成冰晶："劳烦少卿大人查查，最近三个月可有待产妇人失踪？"
"上月户部统计长安周边失踪案..."天奇突然顿住，剑尖挑起冰晶中的蛊虫，"这些虫翼上的花纹，与冷宫井底石碑的镇妖纹一模一样。"
话未说完，竹筐中的浮尸突然集体睁眼。沈之禾反手将骨刀钉入地面，刀柄处龙纹游走成阵，却见那些尸身如提线木偶般爬出竹筐，脐带鬼藤齐齐指向洛河方向。
"它们在指路呢。"沈之禾拔刀时顺势拽住天奇衣袖，"劳烦少卿大人备艘画舫，记得带上三坛雄黄酒——要二十年份的。"
洛河雾气浓得化不开，画舫灯笼照出水面漂浮的婴孩襁褓。沈之禾倚在船舷掷出酒坛，琥珀色酒液入水竟燃起幽蓝火焰。火光中浮现出巨大的阴影，天奇捞起个湿漉漉的襁褓，发现布料上绣着"锦绣坊"标记。
"三个月前锦绣坊走水，十八名绣娘葬身火海。"他展开襁褓里的残破绣片，上面是幅未完成的百子千孙图，"但卷宗记载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
水面突然炸开巨浪，鬼藤缠住画舫桅杆。沈之禾足尖轻点跃上帆布，鎏金瞳孔穿透浓雾看见河底矗立的青铜鼎——鼎中堆满婴儿骸骨，鼎身缠绕的鬼藤正将浮尸们拖向河心。
"抓稳了！"她甩出骨刀斩断鬼藤，龙尾虚影扫过之处波涛翻涌。天奇抓住时机将雄黄酒泼向河面，火焰顺着鬼藤烧向河底。青铜鼎中突然传出婴儿啼哭，鼎盖掀开的刹那，沈之禾看见鼎内蜷缩着个浑身生鳞的男婴。
男婴脐带连接着鼎底符咒，符纸上赫然是她的生辰八字。沈之禾如遭雷击，百年前与妖王同归于尽时的画面在识海翻涌——原来当年妖王临死前，竟用她的心头血种下了转生蛊。
"小心！"天奇的惊呼与破水声同时响起。男婴化作黑影扑来，利爪直取沈之禾心口。千钧一发之际，天奇旋身将她护在怀中，后背硬生生挨了一爪。
血腥气刺激得龙悦灵识暴走，沈之禾发间玉角暴涨，徒手捏住男婴咽喉："本座的转生蛊也敢碰？"龙吟声响彻洛河，男婴在金光中碎成齑粉，却在消散前咧开嘴发出老者笑声："龙悦大人可知，这样的鼎...还有八尊？"
画舫靠岸时，沈之禾正为天奇包扎伤口。他后肩伤口泛着黑气，却仍撑着验看青铜鼎残片："鼎内刻着前朝乐府诗，'洛神宓妃，魂归鼎鼐'...这与二十年前父皇下令打捞洛河青铜器有关？"
"那不是青铜器。"沈之禾蘸着雄黄酒在他伤口画符，"是禹王九鼎的仿品，当年大禹用它们镇过妖蛟。"符咒亮起的瞬间，两人突然听见锦绣坊方向传来丝竹声。
昔日焦土上竟凭空立起绣楼，十八扇雕花窗同时亮起烛火。沈之禾踢开朱漆大门，见庭院中摆着十八架绣绷，每架绷子上都躺着具生鳞女尸。天奇剑尖挑开绣样，百子千孙图里的婴孩突然转动眼珠。
"好狠毒的阵仗。"沈之禾捻起绣线嗅了嗅，"用鲛人泪浸染丝线，把生魂绣进阵图。"她突然挥刀斩向虚空，半截断指随血符坠落——正是日间在地牢见过的血蝶主人。
黑衣人影在梁上怪笑："龙悦大人不妨猜猜，剩下八鼎里煮着谁的转生蛊？"他突然炸成血雾，雾气中浮现冷宫枯井的画面。井沿坐着个穿嫁衣的少女，侧脸与沈之禾有七分相似。
天奇突然闷哼跪地，伤口黑气已蔓延至心脉。沈之禾咬牙划破手腕，龙血滴入他唇间："式神契约尚未结成，少卿大人就想抢着赴死？"鎏金瞳孔却泛起慌乱——天奇体内竟有妖王残魂的波动。
更漏声催得急，沈之禾背着昏迷的天奇闯进太医署。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后颈莲花烙印上，原本嫣红的花瓣正在渗血。龙悦在识海冷笑："你要用龙血救他，还是要留着灵力镇压妖界裂缝？"
"聒噪。"她并指划开天奇衣襟，却见他心口金莲印记已变成妖异的紫黑色。恍惚间想起百年前妖王被龙角贯穿心脏时，也曾露出这般诡谲笑意。
窗外突然飘来河灯，灯上系着的玉铃铛与镇妖塔檐角风铃同制。沈之禾推开窗，见洛河方向升起九道黑气，在空中交织成困龙索的形状。她握紧天奇滚烫的手，龙鳞自眼尾蔓延至脖颈："且看是九鼎先炼化本座，还是本座先撕了那妖蛟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