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东宫迷影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三重宫墙，龙悦指尖鎏金粉在琉璃瓦上勾勒出星图残影。檐角蹲守的青铜獬豸突然转动眼珠，口中衔着的玉蝉振翅欲飞，却被天奇剑穗银铃震成齑粉。
"少卿大人可知，东宫这尊獬豸像里封着前朝酷吏的魂魄？"龙悦月白裙裾扫过瓦上青苔，鎏金瞳映出獬豸腹中蠕动的傀儡丝，"太子殿下倒是物尽其用。"
天奇官服下摆沾着妖血凝成的冰晶，剑尖挑起半截断裂的傀儡丝："寅时三刻礼部要来核对太后寿宴流程，沈姑娘最好..."话未说完，西南角突然亮起盏鎏金宫灯，提灯宫女脖颈缠绕的傀儡丝在夜色中泛着青光。
龙悦旋身将人按在吻兽后，指尖鎏金粉抹在他唇上："式神大人呼吸太重。"温热气息拂过天奇耳畔时，宫女手中宫灯突然爆开，灯油竟是凝固的妖血。
数十道黑影自妖血中浮现，俱是东宫侍卫装扮。龙悦骨刀劈开扑来的黑影，刀身映出他们瞳孔里振翅的血玉蝉："裴雪衣倒是贴心，知道妾身最爱拆傀儡。"
天奇剑锋横扫，斩断缠向龙悦脚踝的傀儡丝。断裂处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写满生辰八字的鎏金笺："丁酉年七月初七..."他瞳孔骤缩，"这是太子的生辰？"
"错。"龙悦拽着他跃下屋檐，月白披帛缠住廊下青铜鹤灯，"二十年前真正的太子出生时，钦天监记载的是戊戌年霜降。"她突然将鎏金粉撒向鹤眼，机关转动声里露出暗道入口，"少卿大人可愿与妾身共赴黄泉？"
暗道石阶上布满青苔，每踏一步都有玉蝉振翅声。天奇剑穗银铃缠住龙悦手腕，在第七步时突然拽停她："石壁在呼吸。"
龙悦鎏金瞳泛起涟漪，骨刀刺入潮湿石壁。暗红色液体顺着刀纹蔓延，竟在壁上显出《往生书》残卷："裴雪衣用活人砌墙？"她指尖抚过文字凹陷处，"这是八十年前朱雀台之变的记载。"
天奇突然捂住心口，契约金纹在黑暗中泛起微光。龙悦转身将他抵在石壁，唇间鎏金血渡入他口中："式神契约第七条——同感共情。"血腥味在齿间弥漫时，她看到幻象：二十年前的暗道里，产婆抱着婴孩狂奔，身后追兵刀尖滴落的血渗入石壁。
"原来真正的太子在这里被调包。"龙悦喘息着松开天奇，鎏金粉在虚空画出婴孩襁褓纹样，"少卿大人可认得这蟒纹？"
天奇剑尖挑破幻象，露出底下鎏金浇筑的祭坛："这是往生殿的缩略图。"他忽然用染血的官袍裹住龙悦，"闭眼！"
无数血玉蝉自祭坛裂缝涌出，每只蝉翼都刻着"沈之禾"三字。龙悦在黑暗中轻笑："师弟还是这般幼稚。"她突然咬破天奇指尖，以血为墨在虚空画出契约阵，"式神大人，借点阳气超度亡魂。"
鎏金光芒暴涨的刹那，暗道尽头传来青铜棺椁移动声。龙悦拽着天奇滚入棺中，棺盖合拢时恰好避开玉蝉风暴。狭窄空间里，天奇官服补子上的獬豸刺绣硌着她脸颊："沈姑娘的棺材倒是宽敞。"
"式神大人嫌挤？"龙悦指尖燃起朱雀火，火光照亮棺内密密麻麻的婚书，"那不妨说说，何时私藏了这么多鎏金笺？"
天奇剑穗银铃震碎最上面那张婚书，碎片却化作傀儡丝缠住两人手腕："裴雪衣二十年前就开始伪造婚书？"他突然翻身将龙悦护在身下，"棺底有东西。"
龙悦鎏金瞳看清棺底纹路时呼吸一滞。阴阳太极图上，本该是阴鱼的位置嵌着半块龙凤玉佩——与陆仵作手中残片恰好吻合。
"太子与陆仵作..."她话音未落，棺椁突然竖直坠落。天奇揽着她腰身在疾坠中调整姿势，剑锋刺入棺壁减缓下坠速度，火星四溅中看见壁上刻满大理寺历年悬案编号。
"砰！"
棺椁坠入寒潭，刺骨阴气透过缝隙渗入。龙悦鎏金粉化作火凤烘干两人衣裳，却发现潭底沉着百余具青铜棺："裴雪衣把往生殿搬进东宫了？"
天奇剑尖挑起潭底污泥，露出底下鎏金浇筑的星图："这才是真正的朱雀台。"他忽然闷哼跪地，心口契约金纹浮现凤翎印记，"沈之禾..."
龙悦扯开他衣襟，鎏金瞳映出金纹间游走的黑气："傀儡酒？何时中的招？"她突然想起太后寿宴前，天奇替她挡下的那杯宫酿。
"不妨事。"天奇攥住她探向心口的手，剑穗银铃缠住两人手腕，"先找太子..."
话音未落，潭底青铜棺突然全部开启。每具棺中都浮出缠满傀儡丝的尸体，看官服竟都是历届大理寺卿。龙悦骨刀劈开扑来的尸傀，刀身映出他们心口与陆仵作如出一辙的血洞："原来八十年来，所有触碰真相的人都成了祭品。"
最中央的青铜棺缓缓升起，缠满傀儡丝的太子替身悬浮其中。龙悦鎏金粉化作锁链捆住尸身，却在触碰瞬间看到幻象：八十年前的朱雀台上，凤鸣被剜出朱雀骨时，台下阴影里站着蟒纹加身的亲王。
"当年偷换太子的..."她突然将骨刀刺入天奇掌心，鎏金血喷溅在太子替身眉心，"式神大人醒醒！"
天奇眼中黑气骤散，剑锋裹挟朱雀火劈开潭水。水幕落下时，寒潭竟变成往生殿祭坛，而他们站在星图中心，对面站着戴鎏金面具的太子。
"孤等沈姑娘很久了。"太子摘下面具，露出与天奇七分相似的面容，"八十年前你没能救下凤鸣，如今可愿助孤..."
龙悦突然笑出声，月白裙裾扫过星图上凝固的妖血："殿下这傀儡戏演了二十年不累么？"她指尖挑起太子鬓角，"人皮面具贴歪了。"
假太子面皮骤然撕裂，露出底下裴雪衣苍白的脸："师姐还是这般不解风情。"他手中鎏金扇骨突然刺向天奇心口，"就让师弟看看，这个式神能撑多久！"
天奇挥剑格挡的刹那，傀儡酒毒性发作。他踉跄跪地时，契约金纹爬满脖颈，朱雀骨印记在皮肉下发出灼烧红光。龙悦旋身将人护在怀中，骨刀劈开裴雪衣虚影："师弟难道不知，凤凰涅槃时最危险？"
往生殿二十八星宿方位同时亮起，鎏金棺椁中飞出真太子的残魂。龙悦拽着天奇跃上青龙位，咬破舌尖将鎏金血渡入他口中："式神契约最终条——同生共死。"
朱雀火自两人相触的唇齿间爆开，燎燃整座星图。裴雪衣的惨叫声中，龙悦看见八十年前的真相：凤鸣自愿献祭朱雀骨，只为给天奇前世的大理寺卿续命；而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在祭坛下握紧了调换太子的密诏。
"原来如此..."她染血的指尖抚上天奇心口，"当年凤鸣拼死护住的，是轮回转世的你。"
晨曦穿透潭水时，往生殿幻境崩塌。龙悦背着昏迷的天奇浮出水面，岸边跪着真正的太子——那位生于戊戌年霜降的傀儡师，手中握着另外半块龙凤玉佩。
"请仙师救救大胤。"太子掌心傀儡丝没入地脉，"父皇二十年前就被做成了活尸，如今龙椅上坐着的..."
龙悦鎏金瞳映出皇宫方向冲天的妖气，轻笑出声："殿下这买卖亏了。"她将天奇安置在梧桐树下，"妾身只接死人的案子。"
太子的傀儡丝突然缠住天奇手腕："那若是用大理寺少卿的命换呢？他心口的朱雀印记，今夜子时就会..."
寒光闪过，龙悦的骨刀已抵住太子咽喉："妾身最恨被人威胁。"刀身映出她瞳孔里浮现的往生殿虚影，"但若殿下愿当个艳尸，倒是能入妾眼的藏品。"
剑鸣破空而来，天奇斩断傀儡丝将人揽入怀中："沈姑娘收藏品不问问本官意见？"他心口金纹渗着黑血，眸光却清亮如初，"太子殿下若真想合作，不如说说慈宁宫那尊白玉观音像里藏着什么？"
朝阳突然被阴云吞噬，远处传来丧钟声。龙悦捻着指尖鎏金粉轻笑："看来有人不想让太后过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