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红妆噬骨

龙悦叼着半块糖饼蹲在棺材前，鎏金棺椁上的朱雀纹正顺着她掌心血痕蠕动。十八具嫁衣骷髅突然屈膝行礼，骨节摩擦声里混着裴雪衣的轻笑："师姐当年最爱红妆，师弟特意寻来前朝贵妃的胭脂..."
"咔嚓！"
糖饼碎屑随着骨刀劈砍飞溅，棺盖上朱雀纹竟发出婴啼。天奇金翅掀起气浪，嫁衣骷髅腕间金铃突然炸裂，迸出的鎏金沙在空中凝成个双髻少女——正是三年前被噬魂蛊吞噬的徐府丫鬟春杏。
"式神大人快看！"龙悦突然拽过天奇衣袖擦骨刀，"这丫头耳垂的朱砂痣，和徐夫人梳妆匣暗格里的画像一模一样。"
春杏幻影突然张口，喉间涌出黑色经幡："小姐...祠堂的送子观音会眨眼..."话音未落，嫁衣骷髅齐刷刷撕开肋骨，将鎏金沙捏成观音像。天奇剑气扫过幻象，斩落的却是个鎏金拨浪鼓。
"徐家小公子满月礼。"龙悦用银丝缠住鼓柄，"式神大人可记得《洗冤录》第八十六页？"
"婴灵寄器。"天奇金翅挡住扑来的骷髅，"夫人是说真正的噬魂蛊藏在..."
"在式神大人腰间。"龙悦突然伸手扯他剑穗，银铃撞在拨浪鼓上发出闷响，"三年前徐夫人难产时，接生婆腰间也挂着这个。"
鎏金鼓面突然映出幻象：暴雨夜的产房，春杏颤抖着将双鱼佩塞进胞衣。裴雪衣的声音自虚空传来："好丫头，等你家小姐咽了气..."
"原来春杏才是换婴人！"天奇剑气劈碎鼓面，里面掉出半块西域玉璧，"与慈航寺的玉佩..."
"合该是凤鸣师兄的。"裴雪衣真身自棺中坐起，嫁衣骷髅突然解体重组，拼成个鎏金卦盘，"师姐可知，当年师兄为何独闯西域鬼市？"
龙悦突然将糖油纸拍在卦盘上。朱雀火顺着卦纹烧向裴雪衣，却见他红衣化作百只鎏金蝶："为找能破式神契的往生玉——就像师姐手里这块。"
天奇的金翅突然不受控地张开，契约金纹自玉璧蔓延至全身。龙悦拽着他后撤三步，原先站立处已插满淬毒银针："式神大人当心，裴师弟的傀儡针沾着前朝鹤顶红。"
"师姐不问问往生玉的来历？"裴雪衣指尖缠绕傀儡丝，丝线另一端竟系着徐家小公子脖颈，"永初七年那位殉葬的宠妃，心口也缺了这么块玉。"
鎏金棺椁突然炸裂，露出具套着嫁衣的玉骨。龙悦验尸箱弹开机关，十八根银针钉入玉骨关节："式神大人，劳烦用剑气掀了它的天灵盖。"
剑光闪过时，玉骨头盖骨内滚出颗鎏金丹丸。裴雪衣的傀儡丝骤然绷紧："师姐且慢！那是..."
"是八十年的定魂丹。"龙悦一脚碾碎丹丸，"裹着西域曼陀罗汁，专门哄鬼的玩意。"碎渣中升起青烟，凝成个宫装美人的虚影。
美人指尖点向天奇心口，契约金纹竟开始消退。龙悦突然将剩下的糖饼塞进虚影口中："贵妃娘娘，甜食能压曼陀罗的苦。"
虚影怔忡间，天奇金翅已斩断傀儡丝。徐家小公子跌落在地，腕间金铃尽碎，露出原本的肌肤。裴雪衣闷哼一声，红衣渗出血渍："师姐怎知..."
"你身上有曼陀罗香。"龙悦蹲在玉骨旁啃起第三十一个糖饼，"三日前我剖开西市猝死的胡商，他胃里也有这个味道。"
嫁衣玉骨突然暴起，指骨直刺龙悦咽喉。天奇挥翅格挡的刹那，龙悦突然将糖油纸塞进骨缝："式神大人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噬魂蛊！"
纸面朱雀纹骤亮，玉骨关节里钻出百只鎏金虫。裴雪衣急退三步，袖中傀儡丝尽断："师姐何时下的引虫香？"
"式神大人剑穗沾着慈航寺的香灰时。"龙悦点燃验尸箱暗格的火折子，"顺便说，你扮作春杏幻影时，裙角沾着胡商棺材铺的漆味。"
烈焰吞没玉骨的瞬间，整座慈航寺的地面开始塌陷。天奇揽着龙悦跃上横梁，见废墟中升起七十二盏鎏金灯，每盏灯芯都裹着个啼哭的婴灵。
"贪狼吞月局的阵眼。"龙悦突然将双鱼佩按在天奇心口，"式神大人，得罪了。"
玉佩嵌入契约金纹的刹那，金翅化作流光涌入玉璧。凤鸣的虚影自火光中显现，指尖点在最近的金灯上："悦儿，寅时三刻的井宿位..."
"留着破阵是吧？"龙悦骨刀劈开扑来的裴雪衣，"师兄还是这般啰嗦。"
凤鸣虚影轻笑，流光掠过每盏金灯。婴灵哭声渐弱，化作星芒消散。裴雪衣的红衣寸寸碎裂，露出心口处的傀儡核："师姐以为这就结束了？徐府祠堂的镇物..."
"是指这个？"龙悦突然从验尸箱底层掏出个鎏金匣，匣面刻着徐氏家纹，"今早从慈航寺茅厕梁上摸来的，还沾着式神大人的剑气。"
裴雪衣的傀儡核突然迸裂，金灯尽数熄灭。凤鸣虚影抬手接住坠落的徐家小公子，真身竟凝实三分："悦儿早知祠堂镇物是..."
"是师兄的半缕残魂。"龙悦用银丝缠住他手腕，"三年前我翻遍徐府祠堂，发现供桌底板的夹层里藏着带血的契约纸。"
天奇突然闷哼，金纹自脖颈退至心口。凤鸣虚影抬手按住他肩膀："难为金翅鸟替我温养魂魄..."
"式神大人工钱翻倍。"龙悦突然将徐家小公子塞进天奇怀里，"劳驾给孩子换尿布，我要审审裴师弟的傀儡核残片。"
裴雪衣的残魂在鎏金匣上聚拢，竟化作春杏的模样："师姐不想知道徐夫人真正的死因？"
"是你在安胎药里掺了曼陀罗。"龙悦点燃匣中残片，"徐老爷书房暗格里少了的《西域志异》，写着曼陀罗混朱砂可改胎儿命格。"
春杏幻影突然扭曲，变回裴雪衣本体："那师姐可知，徐夫人临死前抓着接生婆说了什么？"
"说要把双鱼佩交给穿糖渍襦裙的姑娘。"龙悦扯了扯自己满是糖渣的衣襟，"三年前我剖验她尸身时，发现她指甲缝里藏着糖炒栗子的碎屑。"
废墟突然剧烈震颤，七十二盏金灯残骸凝成个鎏金罗盘。凤鸣虚影拽着众人后撤："悦儿，是西域的轮回盘！"
"裴师弟倒是舍得下血本。"龙悦突然将徐家小公子的襁褓抛向罗盘，"贵妃娘娘，您等了八十年的往生玉来了！"
襁褓中掉出的半块玉璧嵌入罗盘，地面裂开深渊。十八具嫁衣骷髅重新拼合，托着个鎏金棺材浮出地面。这次棺盖上刻的不再是朱雀，而是西域文字写的"往生"。
"式神大人。"龙悦突然将天奇推向棺材，"劳烦对着'往生'二字劈一剑，要斜三寸带火星的。"
剑气击中棺盖的刹那，西域文字突然化作百只鎏金雀。雀群撞进废墟阴影处，叼出个浑身缠满傀儡丝的老妇——正是三年前暴毙的接生婆。
"萧婆婆，装死装了三年累不累？"龙悦用骨刀挑起她下巴，"徐夫人难产那夜，你孙女春杏的耳垂朱砂痣是被朱雀火烧出来的吧？"
老妇突然暴起，傀儡丝缠住最近的鎏金雀。天奇展翅斩断丝线时，雀羽里掉出块带血的帕子，上面绣着徐府祠堂的镇物图。
"裴公子好算计。"凤鸣虚影突然开口，"用轮回盘改徐家命格，其实是为了..."
"为了把师兄的残魂塞进轮回。"龙悦突然将糖饼按在老妇眉心，"可惜你算漏了徐夫人对糖炒栗子的执念。"
帕子遇糖即燃，火中显现徐夫人临终景象。她攥着接生婆的衣角呢喃："把玉佩...交给朱雀巷吃糖饼的姑娘..."
裴雪衣的残魂突然大笑："师姐可知轮回盘启动后，方圆百里的亡魂都会..."
"会跳鎏金傀儡舞是吧？"龙悦突然掀开棺材，"式神大人，劳烦把徐家小公子搁进去。"
棺中铺满西域曼陀罗，花蕊中躺着个糖捏的朱雀。天奇放孩子的瞬间，曼陀罗突然疯长，将棺材裹成花茧。凤鸣虚影的流光渗入花茧，徐家小公子突然睁眼，瞳仁泛起鎏金色。
"成了。"龙悦啃着糖饼拍手，"裴师弟的噬魂蛊，加上师兄的残魂，刚好能炼成解药。"
花茧炸裂时，徐家小公子腕间浮现完整的双鱼佩纹。裴雪衣残魂尖叫着被吸入玉佩，轮回盘轰然坍塌。凤鸣虚影抬手接住坠落的玉佩："悦儿早知噬魂蛊的反噬..."
"式神大人腰上挂的香囊里，装着曼陀罗的解药。"龙悦扯下天奇的香囊丢进废墟，"三天前从胡商尸首指甲缝里刮的。"
烟尘散尽时，朝阳穿透慈航寺残垣。龙悦蹲在棺材板上啃第三十二个糖饼，看天奇给徐家小公子喂米汤："式神大人这般贤惠，不如改行当奶娘？"
凤鸣虚影突然轻笑："金翅鸟族确实擅哺幼雏..."
天奇的剑气削落龙悦半块糖饼，金翅在晨光中泛着恼羞成怒的流光。徐家小公子突然咯咯笑出声，腕间双鱼佩映出慈航寺地宫最后的秘密——壁画深处，赫然刻着龙悦幼时偷糖饼的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