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冰柜的诵经声突然拔高八度,惊得苏倩文手一抖,保温杯里的药汁泼在蜜饯罐上。陈年糖霜遇水即溶,露出罐底朱砂描的符咒,细看竟是幅微缩的龙凤合卺图。
"文姐!"小桃举着拖把冲进来,狐狸发夹上的水钻在冷气里泛着青光,“那个蜜饯罐在冒红烟!”
苏倩文抄起冻带鱼当撬棍,鱼尾巴刚戳进罐口就被咬住了。她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蜜饯,分明是五颗用红绳缠着的兽牙,每颗牙尖都穿着枚铜钱——正是二十年前五仙跪拜时落下的本命齿。
"好家伙,这是要跟我玩过家家啊?"她摸出五帝钱往罐口一拍,铜钱突然融化成金水,顺着兽牙纹路渗进去。蜜饯罐发出声老鸹似的怪笑,罐身裂成五瓣,露出里头裹着红绸的檀木盒。
小桃突然指着玻璃门:"快看!"对面当铺废墟上停着辆纸扎玛莎拉蒂,车头绑着朵脸盆大的白绢花,车窗贴着黄符剪的"囍"字。后视镜上挂着串铃铛,仔细看竟是五枚缩小版的仙家法器。
苏倩文后颈的玫瑰藤纹突然发烫,藤蔓顺着脊椎爬上耳垂,开出朵带露的血色蔷薇。她反手揪下花瓣往檀木盒上一甩,盒盖应声弹开,里面躺着根缠满红线的青铜秤杆——正是东北出马仙结亲用的姻缘秤。
"姑奶奶的婚书都敢动?"她抓起秤杆往冰柜门框上磕,红线突然活过来似的缠上手腕。便利店的白炽灯集体爆闪,货架上的巧克力自动排成"天作之合"四个字,关东煮汤汁在锅里凝成个戴凤冠的人形。
小桃的手机突然自动播放《百鸟朝凤》,铃声大得吓人。苏倩文摸出三枚铜钱往收银台一掷,钱币在台面弹跳着组成离卦,卦象正中嵌着个生辰八字——正是她三岁那年昏迷时的时辰。
"文姐,玻璃…"实习生哆嗦着指向落地窗。雾气凝成的送亲队伍正穿过马路,纸扎人吹着唢呐开道,八个纸轿夫抬着顶青布小轿。轿帘被阴风掀起时,露出里面端坐的纸新郎——眉眼竟与二十年前跪拜的白仙公子有七分相似。
苏倩文突然笑出声,腕间红线应声崩断:"你们五仙堂改行当婚介所了?"她抄起冻带鱼当话筒,“来段《今天你要嫁给我》伴奏,姑奶奶给你们表演个坟头蹦迪!”
话音未落,蜜饯罐残片突然飞起,在空中拼成面铜镜。镜中浮现出苏家老宅的堂屋,二十年前的苏奶奶正把红绸往黑玉佩上缠,五道虚影在供桌前跪成一排。老太太的烟袋锅敲在灰仙头顶:“说好了做保家仙,怎么还带包办婚姻的?”
镜面突然裂开,五道红光直扑苏倩文面门。她抓起檀木盒挡脸,青铜秤杆突然暴涨三尺,秤砣不偏不倚砸中纸轿。轿中飘出张庚帖,生辰八字那栏的墨迹突然游动起来,竟要往她手腕的红线里钻。
"玩够了吧?"苏倩文摸出保温杯灌了口药,突然将药渣泼向虚空。褐色的药汁在空中凝成张黄表纸,纸上浮现出奶奶年轻时的画像。画中人突然眨了眨眼,烟袋锅戳破纸面,正敲在虚空中某处。
"哎哟!"白仙的痛呼声从天花板传来。苏倩文甩出冻带鱼缠住吊灯,借力荡到半空,正看见白裘公子捂着额头蹲在通风管道里。他尾巴尖上的银针闪着寒光,针鼻穿着截红绳,绳头系着个玉雕的小棺材。
"你们东北五仙改行当月老了?"她双脚勾住货架,倒挂着掏出五帝钱,"强买强卖也要看黄历,姑奶奶今天…"话没说完,小棺材突然弹开,里头掉出对缠着红线的泥娃娃——男娃娃穿着白裘,女娃娃扎着羊角辫。
便利店玻璃突然映出二十年前的画面:高烧的苏倩文蜷缩在炕上,五道虚影正在窗棂外拉红线。灰仙捧着命簿当礼单,黄仙摇着算盘核生辰,柳仙往茶碗里撒药粉,狐仙握着玉尺量嫁衣,白仙的银针正往泥娃娃心口戳。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苏倩文突然扯断红绳,七枚铜钱天女散花般射向五方。白仙闪身躲过,银针却扎中了货架上的薯片包装。膨化食品袋突然鼓成个花轿,虾条自动拼成"早生贵子"的字样。
小桃突然举起关东煮漏勺:"文姐,汤底变鸳鸯锅了!"只见清汤与辣汤泾渭分明,汤面上浮着用鱼丸拼成的龙凤呈祥。苏倩文抄起漏勺往锅里一搅,红白汤顿时融成混沌,沸腾的气泡里冒出张泛黄的婚书。
"天地为证,五仙作保…"她念着婚书内容突然笑场,"抵押物是苏家祖坟风水眼?利息按子嗣数量算?"掌心突然发烫,黑玉佩从领口滑出,玉中血丝正拼成奶奶的笔迹:“孙女的姻缘老身亲自把关。”
便利店突然地动山摇,货架上的商品纷纷跳起秧歌。苏倩文踩着冻带鱼滑到收银台前,抓起验钞机往婚书上拍。机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吐出的冥币碎片在空中凝成个算盘,噼里啪啦打在白仙脸上。
"强扭的瓜不甜,"她摸出根人参当话筒,"但姑奶奶专治各种不服!"保温杯里的药渣突然飞出,在验钞机红光里凝成个拄拐老妪,正是当年跪拜的灰仙本相。
老妪的拐杖往地上一杵,五仙虚影突然定住。她转身对着苏倩文作揖:"苏姑娘莫怪,当年你奶奶…"话没说完就被冻带鱼抽中后脑勺,鱼尾巴上不知何时沾了朱砂,在她灰袍上印出个"债"字。
"少来这套!"苏倩文扯断三根红线,"二十年前你们偷改命簿,现在又想骗婚抵债?"她突然掀开围裙,腰间别着的正是从当铺抢回的龙凤玉佩。玉佩断口处生出红丝,正悄悄缠住五仙脚踝。
白仙突然冷笑,银针直刺自己心口。鲜血溅在婚书上,字迹突然变成血契。苏倩文后颈的玫瑰藤疯狂生长,花瓣雨般落在地上,每片都印着个生辰八字——全是这些年她替人改命时沾的因果。
便利店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绿光里,二十年前的场景如走马灯流转。高烧的苏倩文躺在炕上,五仙虚影正在屋梁牵红线。奶奶的烟袋锅突然破窗而入,打散了姻缘线,却在命簿上烫出个焦黑的洞。
"我说怎么改不了自己的命…"苏倩文突然抓起鸳鸯锅往地上一摔,"原来你们在这埋了雷!"热汤溅在白仙衣摆,烫出个"悔"字。她趁机甩出冻带鱼缠住婚书,鱼鳞沾了血契突然生出倒刺。
小桃突然举起手机:"文姐,物流信息更新了!"屏幕蓝光里,阴间快递的跟踪地图显示:青布小轿已到三百米外的十字路口。苏倩文摸出五帝钱往收银台一拍,硬币突然跳起来组成个箭头,直指蜜饯罐残骸。
她抄起青铜秤杆捅进罐底,竟勾出卷泛黄的宣纸。展开竟是奶奶的遗笔:"五仙讨债,以姻缘换风水。孙女若见,速去老宅…"字迹突然渗出血珠,在纸上洇出个八卦阵,阵眼位置标着口枯井。
纸扎玛莎拉蒂的引擎声突然逼近,车头白绢花里钻出五道虚影。苏倩文抓起龙凤佩往玻璃门上一拍,玉佩突然吸住所有光线,在黑暗中划出条星河。她拽着小桃跳进星河,身后传来白仙气急败坏的吼叫。
天旋地转间,两人跌坐在苏家老宅的堂屋里。月光透过窗棂斜照在供桌上,二十年前的蜜饯罐静静立着,罐身朱砂符咒已经褪色。苏倩文后颈的玫瑰藤突然收缩,在锁骨处缠成个同心结。
"奶奶…"她摩挲着供桌边缘的刀痕,那是三岁时偷玩爷爷的刻刀留下的。黑玉佩突然发烫,玉中血丝游出,在地上拼出句东北土话:“丫头,井里有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