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尚筱舞一把甩开祁冠宇,就要向火场里冲。
“你不能去!师父让我保护你!怎么能见你送死!”
祁冠宇一把扣住她的腰,任她挣扎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舌吞噬掉她生活了十五年的一砖一瓦……
爷爷,尚阳……你们在哪……
一夜大火,清晨雕镂画栋,都已化作烟雾,消散殆尽……
她一席白衣立在烧得面目全非的废墟之中,烟熏烤得眼睛生疼,但就是没有眼泪。
这好像一场梦,梦醒,一切都会恢复到曾经模样。
祁冠宇心痛地跟在踉跄的女孩身后,看着她茫然无措,慌乱的脚步险些绊倒,上前轻声道:“你莫伤心了,同我回青州吧……”
“滚……”
女子停住脚步,冷眼望着身边的男子,“祁冠宇,我不想再见到你,从此以后你若再出现在我面前,休怪我翻脸不念旧情!”
祁冠宇愣在原地,本以为她遭此天灾,家破人亡,注定会无依无靠紧紧抓住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没想到是今日情形。女子说罢转身便离开,他连忙上前拽住她的手臂:“不可,师父说……”
“滚!”
祁冠宇没想到尚筱舞真的翻脸如此迅速,躲闪不及,生生被打了一巴掌。
“我说过了,你休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祁冠宇,你放过我,离开你,我只能活得更好!你回去告诉你师父无涯子,我便是身首异处,也不会踏入青州半步!”
尚筱舞已经红了眼,她千算万算,千躲万躲,却还是没有躲开家破人亡的结局……
但是,她不是尚筱舞!她离开尚家,仍然有地方归去。
她绝不能就此逃避,她要知道,这次,究竟是谁害了她全家老少!
既然赶来招惹她,便要有胆等着她!
祁冠宇望着小小的白色身影,消失在黑色的灰烬晨曦中,眉眼深沉,嘴角轻抿,脸色铁青,眼中闪现出狠绝。
他第一次被一个女子打。
尚筱舞,你等着!
三日后。
天下茶庄。
“庄主,这是您要的密函。”
白衣女子放下青瓷茶盏,接过密封的书信,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
素净奴仆打扮的男子恭敬地退了出去。
白衣女子素手轻拆,抽出密函,绣眉紧蹙,粉唇轻抿。
身边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扇着折扇,“你现在相信我说的了吧?”
“李子然,”尚筱舞将信地给身旁的男子,“他只是图财么?”
男子接过密函,含笑扫了一眼,“据我所知,他不只图财,而且害命。怎么样?你真的要用天下茶庄换他?”
“……”
尚筱舞凝眉不言。
尚家遭此劫难,她只能隐姓埋名,重新以天下茶庄庄主的身份复出。
她是天下茶庄的神秘庄主,这件事情,除了李子然和那个人,没有人知道。
世人都认为,天下茶庄的庄主还是那个缠绵病榻的陆公子,那个人,已经离开近三年了。而她掌管天下茶庄,也已经将满三年。
天下茶庄表面上是循规蹈矩的老牌茶庄,实际上,却是个规模庞大的信息所。她为了防止悲剧发生,自己无所依靠,隐藏了这个身份而已。
如今尚家依旧没有躲过一劫,官府衙门的态度令她不敢声张。尚家百年的家业,一夜之间毁于一旦,官府只当作普通的走水,立了案便罢了。
这事情诡异得很。
通过三天的调查,她终于找到了尚家现在唯一活下来的人,尚阳。
但是,他却深陷一个叫“红叶”的暗杀团,这个组织她曾听说过。只要给钱,绑架杀人,无恶不作。而且,他们的一贯做法,是不管赎金给了多少,最后都会撕票。
“庄主!”仆役慌张地捧着一支箭进了屋。箭上绑着一缕头发,还有书信。
黄金千两换尚阳一命。
尚筱舞狠狠地攥着头发冷笑,她收到密函没多久,果然绑匪就送来了消息。
“你打算怎么做?”
李子然冷眼旁观,笑问身边的女子。他自从得知尚家大火,无一人生还的消息,就直奔天下茶庄而来。
果不其然,她就是天下茶庄的神秘庄主。那日在他家中,他拿天下茶庄最新研制出的雀舌茶来试探的时候,便已确定一二。
没想到,尚家大难后再见她,却丝毫未见到她面容憔悴伤心潦倒的模样。他便愈发确定,他看中的这个女子不简单,也不怪陆瑜那人,当年敢放手把天下茶庄交到一个十二岁的黄毛丫头手上。而这三年,天下茶庄在她的手上,经营得愈发风生水起,一下子从一个不知名的茶庄,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茶庄。
相传,天下茶庄富可敌国。
但是千万两黄金交予“红叶”,注定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而尚阳的性命,也如风中烛光,随时灰飞烟灭。
“今日子时,郊外琅琊山。”
尚筱舞紧握着尚阳的发丝冷笑,“想知道我怎么做,就随我一起去看好了!当然,你若怕死,我也不会勉强。”
“如此好戏,乐意奉陪!”
红叶劫走了尚阳,那场大火,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尚筱舞起身,“来人啊!”
“庄主有何吩咐?”
“准备盛黄金千两的木箱,马车十二辆,准备随我今夜子时,前往琅琊山!”
“是。”
仆人恭敬地退身而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李子然收起折扇,转头望向身边凝视着手中青丝的女子,“现在所有人可能都以为你死了,你现在虽然是天下茶庄的庄主,对外的身份……你打算如何说?”
“世人都知道陆瑜,我便是他妹妹,陆小妹。”
“陆小妹?”李子然悠然念了几遍,“我很好奇,年纪差了十岁,你们是怎么成为知己的?”
“知己,与年龄无关,重要的是心意相通。”
尚筱舞小心地收好尚阳的头发,揣在袖口,“我见到他的时候我十岁,他也刚二十岁,他采茶,我采药,偶然遇见聊了几句罢了。”
“然后你就送了他壮阳药,然后他送你茶叶?你们一来二去就成了知己?”
“……”
尚筱舞没有应话,看着桌子上的一盏青瓷,忍不住想起往事。如果那个人回来,她也许会忍不住抱住他痛哭一场吧?
那个人一定还和以前一样温柔,沉静地听自己诉苦,偶尔拿衣袖替自己拭干眼泪,温柔地轻抚自己的头……然而那个人不在这里。
现在她连哭得资格都没有。如果不想死,不想让尚阳死,她就不能哭。眼泪会蒙蔽她的眼,让她看不清楚现实,在玄奕,红叶,心机颇重的玄武王的眼皮下,她除了变得坚强,别无选择。
如果这就是她不依靠祁冠宇的惩罚,她甘之如饴。
这一次,她会用自己的双腿站起来,就算再痛,也可以无愧于心。
祁冠宇,别再出现,算我求你。
“庄主,有贵客。”
仆役再次进门,捧着一盘闪亮的金锭,“他指名要见你。”
“那人还说了什么?”
尚筱舞警惕地戴好面纱,侧身稍稍打开小窗,向下探望,这看见一男子伟岸的蓝色背影立在厅堂中。
那个背影,有点像祁冠宇……
“他还说,一定要庄主您亲自出面,为他煮一次金珺眉。”
“你去钱庄查一下谁一下子取了这么多。吩咐下人,准备隔纱和茶具,请他到牡丹亭!”
“是!”
待仆人走远,李子然疑惑地反问:“纵然是天下茶庄,钱庄恐怕也不会随便透露取钱人给你的吧?”
尚筱舞瞥了李子然一眼,“天下茶庄的人若是连这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趁早关了算了!”
李子然拍手起身,拱手作揖,“不愧是天下茶庄的庄主,鄙人受教了,你先忙,我们子夜在琅琊山相见!”
“不来也可以,我没工夫招待你!”
尚筱舞转身进了里屋。
李子然凝视了片刻,“那可不行,人生苦短,难得的好戏,怎能不看?”
嘴角划过一抹笑意,折身下了阁楼。经过楼下静候的男子身旁,多看了一眼。
牡丹亭。
时值春日,牡丹花开得正好,粉红相拥相簇,白色绿色清新娇媚,池中微波轻荡,亭榭雅致,美得仿若画中一般。
祁冠宇立在池边。他这三日到处在找尚家大火的原因,还有一直对尚筱舞不利的玄奕。昨夜,他在这天下茶庄附近遇到了玄奕,看样子玄奕是打算夜晚偷潜入天下茶庄。他们遇上,难免又是一通对打,他从玄奕口中探知,尚筱舞很可能就在这里,他找了三天音讯全无的弱女子,竟然真的是天下茶庄的庄主。
他仍然不完全相信。今日便用青龙牌,兑换了百两黄金,只为见传闻中的天下茶庄的庄主一面。
“庄主到!”
他转身,正看到一白衣女子端坐在坐在八人抬的轿子上,青丝如瀑,白衣如云,眉眼被面纱隐蔽,只隐约看到个模糊的影子。发上簪着一朵浅青色的牡丹,宛若天降仙子。
他的心突然起伏了一下,如此,一眼,便再也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