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青铜铃铛裹着井底阴风坠落,成天挥动铜钱剑格挡。铃舌指骨撞在剑刃上迸出火星,玉蝉青光突然暴涨,将其中三个铃铛震成齑粉。齑粉在井底盘旋不散,竟凝成三张扭曲的人脸——正是十年前折在墓里的猴子、阿坤和大刘。
"别碰粉末!"阿箬的残魂卷着成天腾空跃起,“这是痋术摄魂砂!”
成天左手掐诀按在玉蝉裂纹处,血珠渗入青玉的刹那,井壁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四百多个"成"姓刻痕如同活过来般蠕动,血线交织成巨网罩向井口。痋婆的暗红旗袍在血网中忽隐忽现,涂着丹蔻的手指捏住最后四个铃铛:“乖侄儿,这出《钟馗嫁妹》的压轴戏,可要接稳了。”
铜钱剑突然脱手钉入井壁,阿箬的残魂在剑柄显形:“接住玉蝉!”
成天凌空翻转,玉蝉青光如瀑倾泻。当青光扫过痋婆脚下时,成天瞳孔骤缩——井口青石板下竟压着半截青铜锣,锣面阴刻的鬼脸正冲他龇牙。这面鬼面锣他在腾天阁库房见过,三年前被个戴斗笠的老头用五捆冥币换走。
“当——”
痋婆用铃铛敲响鬼面锣,声浪震得井壁簌簌落灰。成天耳蜗突然刺痛,十年前古墓里的哭嚎声在颅内炸开。他看见大刘的腐尸从血网钻出,溃烂的右手攥着洛阳铲捅来。铜钱剑穗上的五帝钱叮当乱响,阿箬厉喝:“闭眼念《度人经》!”
成天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血沫喷在玉蝉上:"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青光随咒文流转,将大刘的幻象绞成黑雾。但更多亡魂从血网涌出,猴子的断手抓着桃木钉,阿坤的摸金符闪着幽光——全是当年折在墓里的兄弟。
"成哥…下面好冷…"任非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成天浑身僵住,铜钱剑险些脱手。二十岁的任非从井壁渗出,藏青布衫滴着黑水,脖颈挂着断成两截的摸金符。他手里攥着部老式手机,屏幕亮着短信界面:“成哥,该还命了。”
玉蝉青光突然暗了一瞬,成天眼前闪过精神病院的画面——任非蜷缩在拘束衣里,用指甲在墙上刻满"成天害我"。阿箬的残魂突然裹住他双眼:“他在篡改记忆!”
"当啷——"第四个青铜铃铛坠地。成天猛然惊醒,发现任非的幻影正抓向自己咽喉。铜钱剑回旋劈斩,剑锋穿透任非心口的刹那,成天看清对方后颈的火焰纹身——与他锁骨胎记一模一样!
"这不是任非!"成天暴退三步撞上井壁,“阿箬姑娘,这是…”
铜钱剑突然发出龙吟,阿箬的残魂裹着剑穗上的五帝钱射向井口。痋婆的冷笑在井底回荡:"成家养蛊人,本就该与痋同寿。"她手腕翻转,鬼面锣上的鬼脸竟伸出猩红长舌,卷住阿箬的残魂拽向锣面。
成天纵身跃起,玉蝉青光化作利刃斩向长舌。青光与猩红相撞的瞬间,井底突然地动山摇。青铜鼎倒垂的铁链哗啦作响,鼎身浮现的苗文如同活虫扭动。成天借着下坠之势抓住铜钱剑,剑锋划过鬼面锣边缘时,竟削下半片青铜!
"啊——"痋婆发出非人惨叫,暗红旗袍突然燃起幽蓝鬼火。成天看见她左臂浮现焦黑灼痕,那形状正与缺失的锣片吻合。阿箬的残魂趁机挣脱长舌,在铜钱剑上凝成实体:“这锣是她本命痋器!”
成天福至心灵,反手将玉蝉按在鬼面锣缺口处。青光顺着裂纹蔓延,鬼脸突然扭曲哀嚎。痋婆的旗袍在井口猎猎作响,七个青铜铃铛突然合并成丧钟模样:“好侄儿,且看这出《阴兵借道》!”
钟声裹着腥风压下,井底黑水突然倒灌。成天被浪头拍在井壁,后腰撞到凸起的石碑。玉蝉青光映出碑文上新浮现的字迹——“成天卒于甲申年七月十五”,正是今夜子时的生辰八字!
铜钱剑突然自行飞向石碑,阿箬的残魂在碑文上疾书苗文:“快用舌尖血涂玉蝉背面!”
成天狠咬舌尖,血沫喷在玉蝉上。当手指抚过玉蝉背面裂纹时,他摸到细微的凹凸——这根本不是裂纹,而是用殄文刻的符咒!青光随着血咒大盛,竟在井底凝成巨型金蝉虚影。金蝉振翅掀起罡风,将黑水与丧钟声浪统统逼退。
痋婆的暗红旗袍被罡风撕开缺口,露出小腹处诡异的隆起。成天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妊娠纹!阿箬的惊呼在剑穗上响起:“她怀过成家骨血!”
成天如遭雷击,父亲成振业的脸突然在脑海浮现。二十年前的雨夜,父亲捧着青铜灯盏站在房门口,身后似乎还有道模糊的红色身影。记忆里的灯油味道与此刻井底的尸臭逐渐重合,成天突然明白照片里多出来的女人是谁。
"您是我…"成天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痋婆的笑声突然变得凄厉,鬼面锣上的鬼脸吐出长舌卷向成天:"乖儿子,娘这就送你见祖宗!"长舌穿透金蝉虚影,缠住成天的脖颈将他拽向锣面。千钧一发之际,井壁突然裂开暗道,六只黑皮尸蟞叼着红线窜出,精准缠住痋婆的脚踝。
成天趁机挥剑斩断长舌,腐臭的黑血喷了他满脸。玉蝉触到尸血突然发烫,成天眼前闪过零碎画面——二十年前的腾天阁地下室,穿暗红旗袍的女人正将婴儿放入青铜鼎,鼎内盛着的竟是混杂痋虫的尸油!
"原来如此…"成天抹去脸上的血,铜钱剑发出铮鸣,“阿箬姑娘,破鼎!”
铜钱剑裹着玉蝉青光射向倒悬的青铜鼎,剑锋撞上鼎耳的刹那,井底突然响起万千鬼哭。四百多个"成"姓刻痕同时渗血,血线在空中织成巨大的痋虫形状。成天被声浪掀翻在地,耳鼻都渗出血丝。他摸到石碑后的暗道,连滚带爬钻了进去。
暗道仅容一人匍匐,腐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成天攥着玉蝉摸索前行,身后传来铁链断裂的巨响。阿箬的残魂附着在铜钱剑上追来,剑穗已经烧焦大半:“鼎底刻着成家族谱!”
成天在暗道尽头摸到冰凉的石门,门上浮雕着三足金蟾吞月图。当玉蝉青光扫过蟾口时,他看见里面嵌着块青铜残片——正是他后颈旧伤里藏着的那块!残片严丝合缝嵌入凹槽的瞬间,石门轰然开启,浓重的线香味扑面而来。
这是间二十平米的密室,八盏青铜灯按八卦方位排列。成天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倒退两步——密室正中摆着九口薄棺,棺盖全部敞开。最中间的棺木里,穿暗红旗袍的痋婆正怀抱婴儿尸骸,而两侧棺内分别躺着二十岁的成天与疯癫的任非!
"这是…养尸棺?"成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阿箬的残魂突然剧烈波动:“看棺底!”
成天用铜钱剑撬开中间棺木,底部赫然刻着双人合葬的碑文。左侧写着"成振业",右侧则是"痋女罗胭"——这个名字他在族谱上见过,标注的是"未入宗祠"。
手机突然在裤兜震动,任非的号码发来视频请求。成天颤抖着点开,画面里出现腾天阁地下室——二十岁的自己正被铁链锁在七星灯阵中央,而穿藏青长衫的成振业举着青铜匕首,刀尖对准他锁骨处的火焰胎记。
"父亲要杀我?"成天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
视频突然晃动,拍摄者似乎被人袭击。当成天看到镜头翻转后出现的脸时,浑身的血都凉了——举着手机的人竟是痋婆!她对着镜头嫣然一笑,背后是熊熊燃烧的成家老宅。
铜钱剑突然发出预警的嗡鸣,成天转身时正看见痋婆从石门飘入。她的暗红旗袍残破不堪,小腹处的妊娠纹正在渗血:“乖儿子,这出《大劈棺》唱了三十年,该收场了。”
玉蝉青光突然暗了下去,成天摸到棺木边缘的刻痕——那是用殄文写的"替命咒"。他猛然想起阿箬说过的话,反手将铜钱剑刺入自己心口:“阿箬姑娘,借你百年修为!”
剑穗上的五帝钱应声炸裂,阿箬的残魂化作青烟没入成天眉心。玉蝉背面的殄文符咒突然浮现在他额头,成天感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他纵身跃起撞向痋婆,两人跌进中间的薄棺。
棺盖轰然闭合的刹那,成天听见此起彼伏的锁链声。八盏青铜灯同时爆燃,火光中浮现出成家历代先祖的虚影。痋婆的指甲深深抠进他肩膀,声音却带着解脱的快意:“成家的债…还清了…”
成天在意识消散前,看见玉蝉青光穿透棺木。腾天阁的地下室里,三十岁的自己正举起铜钱剑,剑锋对准二十岁的成天。而穿暗红旗袍的女人站在阵法外围,怀里抱着个襁褓——那婴儿后背的火焰胎记,正在渗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