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断桥

焚烧后的灰烬黏在睫毛上，晏潮声抹了把脸，指腹沾满细碎的蛇鳞状结晶。远处警车顶灯的红光刺破雾气，隐约可见鉴证科人员围着湖心岛塌陷处拉警戒线。
"周家祖宅。"桑陌的伞尖在泥地上画出简图，湿润的泥土里突然钻出十几条蚯蚓，扭曲着拼成"老城区"三个字，“最后一处阵眼在六十年前的周家祠堂底下。”
晏潮声的镇龙印突然发烫。他翻过印纽，发现断爪龙纹渗出黑血，在地面汇成细流指向东北方——正是老城区尚未拆迁的明清古建筑群。那里有座建于民国的跨河石桥，桥墩刻着镇水兽，去年暴雨冲垮半截桥身露出底下青铜镇物。
桑陌的银针突然扎进他虎口：“你闻到了吗？”
腐烂鱼虾的腥气里混着线香燃烧的味道。两人顺着镇龙印指引拐进巷弄，青砖墙根处每隔七步就插着三炷未燃尽的供香。香灰在地面拖出蛇形痕迹，尽头是间挂着"危房"警示牌的旧式骑楼。
"子母香。"晏潮声蹲身查看香脚，发现每炷香都裹着胎发，“这是给阴胎引路的…”
话音未落，二楼木窗突然炸开。漫天碎木屑中坠下具女尸，脖颈缠绕的红绳深深勒进皮肉，脚尖垂着枚青铜铃铛。最骇人的是她的腹部——薄如蝉翼的皮肤下，清晰可见盘踞的蛇形凸起仍在蠕动。
桑陌的伞面接住滴落的尸水：“是周慕云的助手！三天前她还在湿地公园采集水样。”
女尸右手指向骑楼后院。晏潮声掰开她紧攥的拳头，掌心里粘着半张泛黄的《申报》。1935年7月15日的头条新闻标题触目惊心：“周氏祠堂突发地陷，七工匠离奇失踪”。配图是坍塌的祠堂废墟，背景里隐约可见半截青铜兽首。
后院杂草丛中传来铁链拖曳声。桑陌挑起块碎瓦掷向声源，瓦片击中的瞬间，地表突然塌陷出直径两米的深坑。腐臭气息喷涌而出，坑底横七竖八堆着七具现代装束的尸体，每具尸身都套着民国样式的铜钱甲。
"考古队的实习生。"晏潮声的青鳞纹突然刺痛，“他们穿的防护服被换成了镇尸甲。”
坑底尸体突然集体睁眼。桑陌的银针封住最近尸体的百会穴，针尖刚刺入头皮就迸出火星：“是走影术！有人在用铜钱甲控尸！”
七具尸体以诡异的关节扭曲姿势爬出深坑，铜钱甲碰撞发出催命般的叮当声。晏潮声的镇龙印重重砸向地面，裂纹中窜出黑气缠住尸群脚踝。桑陌趁机扯开一具尸体的铜钱甲，甲片内侧赫然刻着万晟集团标志。
"甲片是新的！"她挑出片沾着朱砂的甲片，“上周才从万晟仓库运出来的青铜…”
尸群突然暴起。铜钱甲缝隙中钻出白磷火，将晏潮声逼到墙角。桑陌的黑绸伞旋转如轮，伞骨断裂处迸射的银针钉入尸体涌泉穴。最前方的尸体突然张口，喉间射出条裹着黏液的白蟒。
晏潮声侧头避让，白蟒擦着脸颊飞过，毒牙在墙上犁出焦黑沟壑。镇龙印自主飞起击中蟒首，却在触碰瞬间被蛇信缠住。桑陌的伞尖刺穿蛇身，腥臭血液喷溅处，尸体们突然调转方向扑向骑楼。
"它们在守护什么东西！"晏潮声抹去脸上的蛇血，发现青鳞纹正在吸收毒液。
尸体撞塌东墙露出密室。布满青苔的八仙桌上供着尊蛇首人身的木雕，香炉里插着九根缠红线的骨香。最诡异的是供桌下方——七双民国样式的布鞋整齐排列，鞋尖都朝着西南方的石桥方向。
桑陌的银针挑起骨香：“是人骨制成的引魂香，看风化程度至少埋了六十年。”
晏潮声用镇龙印压住木雕，发现蛇首瞳孔是活动的机关。旋转左眼时，密室地砖突然错位，露出条倾斜向下的青石阶。石缝间渗出的液体泛着荧光，隐约可见半枚带血的脚印。
"是钱三福的登山靴纹路！"桑陌的伞尖沾取液体，“他在下面养着活物。”
石阶尽头是条民国时期的下水道。砖砌拱顶上挂满蛇蜕，最大的蜕皮足有脸盆大小。浑浊的积水中漂浮着避孕套包装和智能手机壳，现代垃圾与青花瓷碎片共存。
"这是条阴阳道。"晏潮声的青鳞纹在水面投下波纹，“活人走上面，阴物行底下。”
水道前方传来铁器碰撞声。两人循声拐过弯道，眼前景象令人毛骨悚然——钱三福正用铁钩吊着具新鲜尸体往青铜鼎里浸，鼎身铸着九头蛇浮雕。鼎内沸腾的液体中沉浮着玉石碎片，正是湿地公园出土的蛇母祭器。
"来得正好。"钱三福的嗓音像砂纸摩擦铁器，“用镇龙使的血做药引…”
他突然掀开鼎盖，滚烫液体泼向二人。桑陌的黑绸伞瞬间展开，伞面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晏潮声趁机掷出镇龙印，却在即将击中时被鼎中伸出的骨手抓住。
鼎内缓缓站起具骷髅，骨架裹着黏稠的黑色胶质物。骷髅右手握着把民国二十四年制的工兵铲，左手拎着盏人皮灯笼——灯笼表面赫然纹着晏氏宗族的徽记。
"我祖父？"晏潮声的镇龙印突然剧烈震颤。
骷髅张开下颌骨，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人皮灯笼无风自燃，绿光照出墙壁上的血色地图——正是幽灵矿车上显现的龙脉全图。最后一处阵眼标记在石桥断裂处，标注着"乙未年七月初七"。
钱三福的铁钩划破水面："当年周家七口就是跪在这里被灌入水银…"钩尖突然转向桑陌，“就像玄门桑家处理叛徒那样。”
桑陌的银针尽数飞出：“你果然和二十年前桑家惨案有关！”
针尖触及钱三福皮肤的刹那，他的表皮突然皲裂脱落，露出底下周慕云的脸。真正的钱三福早已腐烂的尸身从鼎中浮起，后颈插着把刻有万晟标志的青铜钥匙。
"借尸养魂术！"晏潮声的镇龙印击碎鼎耳，“周慕云才是幕后…”
骷髅工兵铲劈开水面。积水突然形成漩涡，将众人卷向水道深处。晏潮声抓住裸露的钢筋，看见漩涡中心立着根青铜柱，柱身锁链拴着七具呈跪拜状的尸骨——正是1935年报道中失踪的工匠。
周慕云的声音在水道中回荡：“当年晏家用七个活人镇住龙脉，今日就用二十八条命重启…”
青铜柱突然倾斜。柱底涌出大量银白色液体，遇空气瞬间凝固成镜面。晏潮声的青鳞纹在镜中扭曲成蛇形，镜面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拽住他的脚踝。
桑陌的伞骨卡住镜面裂缝：“是水银镜障！闭气！”
水银蒸汽充斥水道。晏潮声的镇龙印突然自主飞向青铜柱，断爪龙纹与柱身浮雕咬合。齿轮转动声从地底传来，水道尽头亮起昏黄光芒——垮塌的石桥底部，六十年前的镇水兽口中缓缓吐出青铜匣。
周慕云的尖叫突然转为狂笑：“成了！蛇母娘娘要醒了！”
石桥残骸开始崩塌。晏潮声跃入河中抓住青铜匣，冰凉触感让他想起幽灵矿车上的那个雨夜。匣盖弹开的瞬间，桥墩下的镇水兽集体转向，兽口喷出黑色液体染透整条河道。
桑陌的惊呼被淹没在巨响中。对岸老宅区升起九道黑烟，在空中凝成巨蛇形态。晏潮声怀中的青铜匣渗出鲜血，在河面绘出幅骇人画面——无数孕妇跪在祠堂前，腹部被剖开挖出血淋淋的蛇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