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翻涌的血浆在青铜匣打开的刹那凝固成冰,那些跪在祠堂前的孕妇虚影突然集体转头。三百多双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晏潮声,剖开的腹腔里蛇胎扭动着钻出,鳞片摩擦声如同万人磨刀。
"别碰匣底!"桑陌的黑绸伞扫开扑来的蛇胎残影,伞骨断裂处迸射的银针钉入水面。针尖触及血冰的瞬间,整条河道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
晏潮声的镇龙印突然滚烫如烙铁。他低头看去,青铜匣内铺着层浸透尸油的绸布,绸布下压着半块断裂的玉珏——正是母亲临终前攥在手心的遗物。玉珏边缘粘着片指甲盖大小的蛇蜕,纹路竟与断龙图腾完全吻合。
"当年你母亲不是病死的。"桑陌的伞尖挑起蛇蜕,月光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这是锁魂蜕,玄门用来镇压厉鬼的…”
对岸九道黑烟凝成的巨蛇突然俯冲而下,蛇吻喷出的腥风掀翻河面冰层。晏潮声护住青铜匣后退三步,鞋跟陷入淤泥时踩到块硬物——半截民国时期的界碑,阴刻"周氏地界"四字正渗出黑血。
桑陌突然扯开他衣领:“图腾在吞噬你的生气!”
断龙图腾的鳞片缝隙里钻出细小白虫,正沿着锁骨向颈动脉爬行。晏潮声用镇龙印压住心口,黑血渗入玉珏裂缝的刹那,河道突然塌陷出直径十米的漩涡。
"抓住伞骨!"桑陌将黑绸伞插入石桥残墩。伞面瞬间被漩涡气流撕成碎片,露出伞柄暗格里的青铜罗盘。盘面二十八宿方位同时亮起绿光,映出河底层层叠叠的森白骨架——全是腹部隆起的女尸。
漩涡中心升起座青石祭坛。周慕云站在坛顶,手里握着把沾满铜绿的剖尸刀。刀刃正滴落银白色液体,坠地即成蠕动的蛇形。
"晏家世代镇守的原来是这个。"他踢开脚边锈蚀的铁笼,笼里蜷缩着具穿旗袍的干尸,“1943年你祖母亲手把怀孕的丫鬟锁进龙脉穴眼,这些蛇胎就是最好的养料…”
桑陌的银针破空而至,却在触及周慕云眉心时被蛇形液体吞噬。晏潮声趁机跃上祭坛,镇龙印砸向对方手腕的瞬间,祭坛突然翻转露出底下的竖井。井壁镶满人面蛇身的青铜像,每尊蛇口都含着截脐带。
"这才是真正的蛇母墓道。"周慕云的声音从井底传来,“你猜这些脐带连着谁?”
竖井深处响起婴儿啼哭。晏潮声的镇龙印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井口,青鳞纹路疯狂蔓延至右脸。桑陌抓住他后襟时,瞥见井壁上用血写着二十年前的日期——正是桑家灭门惨案当日。
"当年我父亲在这里找到半卷《地髓经》。"周慕云的剖尸刀在井壁刮出火星,“你们晏桑两家守着的秘密,不过是蛇母娘娘指甲盖大的…”
刀锋突然转向。晏潮声侧身闪避时,镇龙印脱手坠入深井。黑暗中传来玉石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涌出大量浑浊的羊水状液体。浸泡在液体中的青铜像集体睁眼,瞳孔里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无数现代装束的孕妇正在梦游般走向老城区。
桑陌的银针在掌心划出血符:“是魇镇术!他用蛇胎操控孕妇当活祭品!”
井底刮上来的阴风里带着产房特有的血腥味。晏潮声扒住井沿向下看,只见镇龙印正卡在井腰处的铁环上,印纽断爪正勾着条红绳——绳上系着的长命锁,竟与他儿时佩戴的一模一样。
"母亲的长命锁…"青鳞纹路突然刺痛,记忆如毒蛇啃噬神经。他想起七岁那夜,父亲浑身湿透地从老宅回来,手里攥着的正是这把锁。锁芯残留的褐色液体,此刻正在井底散发出同样的腐臭。
周慕云的怪笑震落井壁碎屑:"晏家祖训有没有告诉你,镇龙使的血脉传女不传男?"剖尸刀划破手腕,黑血滴入井中竟化作双头小蛇,“你母亲怀的本来该是女孩…”
桑陌的惊呼被井底爆发的啼哭淹没。晏潮声腕间的青鳞纹突然暴长,鳞片倒竖着扎入血管。他抓住镇龙印跃入井中,下坠时看见井壁布满抓痕,最深处还嵌着半片断裂的指甲。
井底是间圆形墓室。九盏鲛人灯围成圈,绿焰中漂浮着胎盘状的胶质物。中央石台上平躺具穿中山装的尸身,左胸插着把青铜钥匙——与钱三福后颈那柄完全相同。
"二叔公?"晏潮声认出尸身右手的六指。家族相册里记载这位长辈1949年失踪于剿匪行动,此刻尸体却新鲜如昨日下葬。
石台突然翻转。尸身坠入地下暗河时,裹挟着鲛人灯绿焰沉浮远去。晏潮声追到河边,发现水面漂着层油膜状物质,指尖触碰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强行灌入脑海——
1950年暴雨夜,二叔公带人封死老宅所有门窗。穿旗袍的女人被铁链锁在祠堂柱子上,腹部隆起如临盆。当雷劈开房梁时,她突然撕开肚皮,钻出的蛇形生物瞬间咬断半数人的喉咙…
"醒醒!"桑陌的银针扎入他风池穴。晏潮声咳出大口黑血,发现暗河对岸站着群目光呆滞的孕妇。她们正机械地拆卸石桥镇水兽,每块青砖落地,河道就上涨一寸带着蛇鳞的黑水。
周慕云站在孕妇群中摇动铜铃:"六十年前镇的是蛇祸,现在要请回蛇母娘娘…"铃舌突然伸长刺入孕妇太阳穴,鲜血顺着铃身上的凹槽绘出诡秘图腾,“二十八具阴胎养成的龙脉,正好补全…”
桑陌的黑绸伞残骨刺入河床:“是阴桥借运!他要改河道走向!”
暗河水突然沸腾。晏潮声的镇龙印感应到什么,自主飞向对岸撞碎最中间的镇水兽。兽头裂开的瞬间,河道凭空出现十三级青石台阶,每级都刻着难产而亡的女婴生辰。
台阶尽头是间贴满喜字的墓室。龙凤烛台积着厚厚的蜡油,供桌上摆着对穿民国婚服的骷髅,新娘头盖骨上插着根青铜簪子——正是桑陌随身携带的验毒针。
"我小姑的簪子!"桑陌的耳垂血纹突然灼烧,“二十年前她说要查个风水案…”
周慕云的笑声震落墓顶碎土:"桑明玥查到不该查的东西,只好请她当蛇母娘娘的喜娘。"他掀开新娘头盖骨,颅腔内盘踞着条白蛇,“就像现在,请你们当祭品…”
整座墓室突然倾斜。晏潮声抱住桑陌滚向供桌,撞翻的龙凤烛引燃满地纸钱。火光中浮现出无数人影,全是失踪案里的受害者,他们机械地重复着打生桩的动作。
"他在用执念造幻境!"桑陌割破指尖在供桌画血符,“找阵眼!”
晏潮声的青鳞纹路突然指向新娘骷髅。他掰开新娘指骨,发现握着枚生锈的顶针——内圈刻着"晏桑永好"。家族志记载,这是曾祖姑奶奶嫁给桑家时的聘礼。
顶针坠地的刹那,幻象如潮水退去。真实的墓室显露出来,四面墙全是玻璃展柜,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赫然是各种畸形蛇胎。周慕云站在控制台前,手按在某个红色按钮上。
"万晟集团的生物实验室?"桑陌的银针射向控制台,“那些失踪案全是活体实验…”
警报声震耳欲聋。周慕云撞碎玻璃跳入地下暗河,晏潮声追到岸边时,只见河面漂起件染血的白大褂。远处传来游轮鸣笛声,探照灯扫过处,隐约可见船身印着万晟标志。
桑陌盯着控制台屏幕:“他在把实验室改造成养尸地!”
突然,所有玻璃展柜同时爆裂。福尔马林混合着蛇胎黏液漫过脚背,浸泡其中的蛇形生物开始剧烈抽搐。晏潮声的镇龙印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青鳞纹路如活物般爬满全身。
“走!要塌了!”
两人跃入暗河的瞬间,整座实验室被黑水吞没。晏潮声在旋涡中攥紧那枚顶针,金属表面的"晏桑永好"四字突然发烫,在漆黑的水底映出条散发着微光的通道——尽头处,青铜匣正在疯狂震动,匣缝渗出鲜血绘成个蜷缩的婴儿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