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尸井迷途

前方河道突然收窄成漏斗状，数百具白骨卡在岩缝间，颅骨天灵盖全数穿孔。龙九扒着浮尸翻上尸筏，虎口文身的黑蛇已爬上耳后：“这些头骨上的洞...是赶尸铃的钉孔！”他话音未落，尸筏突然被什么东西从底部顶起，五具挂着银丝的浮尸破水而出，腐烂的手指攥着崭新的尼龙绳。
沈墨认出那是九十年代勘探队的装备制式。当一具浮尸的帆布包擦身而过时，他冒险探手扯开拉链，泛黄的笔记本里滑出张彩色照片——父亲站在千棺崖客栈门前，身后站着穿的确良衬衫的老烟枪，两人脚边堆着七盏造型古怪的人皮灯笼。
“他们早就是一伙的！”沈墨的嘶吼被轰鸣水声吞没。河道尽头传来铁链绞动的巨响，尸油河突然腾起三米高的浪头，将三人拍向布满抓痕的青铜闸门。阿月的银锁在撞击中勾住闸门浮雕，锁链擦出的火星照亮门环上的饕餮纹——兽瞳处镶嵌的翡翠扳指，正与父亲照片上戴的完全相同。
闸门在尸油冲刷下缓缓开启，腥风卷着纸钱涌出。龙九用桃木剑撑住即将闭合的门缝，剑身突然浮现血咒：“这门上涂了尸蜡封魂，碰不得..。”警告尚未说完，闸门内突然伸出十余条挂着腐肉的银丝，精准缠住三人手腕。
腐臭的戏腔从深渊传来：“生人入瓮，亡者归冢..。”
沈墨被拖行在潮湿的青砖地上，腕间银丝越勒越紧。当拖拽突然停止时，防风打火机的微光照出个圆形墓室，八具描金漆棺呈八卦阵排列，棺盖上用血写着不同人的生辰。最中央的青铜鼎冒着青烟，鼎身阴刻的赶尸图中，黑袍人脚边跪着个戴翡翠扳指的男子——正是年轻时的沈长青。
“墨哥看鼎内！”龙九的虎口文身渗出黑血，在掌心凝成蛊虫。沈墨攀着鼎沿望去，沸腾的尸油里沉浮着二十枚翡翠扳指，每枚内侧都刻着姓名缩写。当他的指尖触到“S·C·Q“的刻痕时，鼎中突然伸出只挂着腐肉的手，攥着把八十年代公安配发的五四式手枪。
阿月突然甩出银锁击打东南角的漆棺，锁链与棺盖碰撞出钟鸣：“这是八门金锁阵，生门在..。”棺盖突然炸裂，窜出的黑影竟是在溶洞消失的侏儒。那东西脖颈的人牙项链沾满新鲜血迹，弹簧刀上串着只仍在抽搐的灰毛老鼠。
“沈队当年可比你聪明。”侏儒的声带像漏气的风箱，刀尖挑起块蠕动的人皮，“八十年代那批勘探队，有六个被我做成了灯笼..。”他忽然扯开胸前补丁，溃烂的皮肤下露出半块翡翠扳指，与青铜鼎中的那枚缺口完美契合。
龙九的桃木剑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出祖父的残影。阿月趁机将银锁甩向侏儒心口，锁头“守正“二字却突然反向生长出倒刺：“当心！他体内有..。”
墓室地砖轰然塌陷，八具漆棺同时竖起。棺内涌出的银丝在虚空编织成客栈轮廓，沈墨看见二十年前的父亲正在柜台刻录符咒，老烟枪将尸油灌入暖水瓶。当幻象中的沈长青突然转头时，现实中的翡翠扳指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在沈墨额头划出三道血痕。
“血契共鸣！”阿月扯下银锁掷向虚空，锁链穿过幻象缠住侏儒真身。龙九咬破舌尖将蛊血喷在桃木剑上，剑锋浮现的赶尸咒竟与鼎内图案完全一致：“墨哥快看鼎耳！”
沈墨抹去眼前的血污，发现青铜鼎耳内侧刻着微型地图。当他用工作证塑封膜拓下图纹时，鼎内尸油突然凝结成父亲的面容，半张脸在油膜下诡笑：“当年我剖开孕妇取胎油炼灯，就为等今天..。”
侏儒的狂笑与幻象中的沈长青重叠。墓室四壁渗出黑色黏液，八具漆棺中站起腐尸，每具都戴着不同年代的翡翠扳指。阿月的银锁在缠斗中崩断三节，龙九的蛊虫被银丝绞成肉泥。沈墨在绝境中突然想起拓印的地图，沾血的塑封膜按在鼎身饕餮纹上，竟严丝合缝地补全了缺失的兽角。
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八具腐尸突然调转方向。侏儒尖叫着扑向沈墨，身体却在奔跑中层层剥落，露出胸腔内跳动的青铜铃铛。当沈墨将染血的拓片塞进铃铛缺口时，整座墓室如同被无形巨手拧转，塌陷的地砖下露出条倾斜的甬道，石阶上散落着九十年代生产的英雄牌钢笔。
三人滚进甬道的刹那，身后传来玉石俱焚的爆炸声。沈墨的掌心还攥着半块拓片，借着手电筒的微光，他看清地图尽头标注着血红的“镜冢“二字。潮湿的台阶上布满凌乱足迹，最新那排胶鞋印还沾着千棺崖客栈特有的青苔。
“有人在我们之前..。”龙九的虎口文身已蔓延至太阳穴，黑蛇眼珠泛着血光。阿月捡起半张烧焦的符纸，朱砂绘制的镇魂咒被人刻意篡改：“这是客栈老板的字迹。”
甬道尽头忽然飘来尸油烛的气味，二十盏人皮灯笼悬在十米高的洞顶。灯笼下跪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后脑勺钉着枚翡翠扳指。当沈墨扳过尸体时，防风打火机照亮了对方胸前的证件——“1982年湘西民俗考察队队长，王建国。”
尸体突然睁开只剩眼白的双目，溃烂的嘴唇吐出父亲的声音：“镜冢里有三百面往生镜，照过的人都会..。”话音戛然而止，王建国的天灵盖突然窜出银丝，在空中拼成客栈的立体地图。沈墨看见某个房间地板下藏着口枯井，井底堆满刻着生辰八字的青铜铃铛。
阿月突然扯着两人扑向右侧凹槽。原本跪尸的位置裂开地缝，钻出数百只指甲盖大小的尸虫。这些通体银白的甲虫振翅飞向人皮灯笼，啃噬的声响中传来老烟枪的狞笑：“养了二十年的食气虫，总算..。”
龙九撕开衣襟露出爬满黑蛇文身的胸膛，蛊血滴落处腾起青烟：“墨哥，给我三十秒！”他咬破十指在石壁画出赶尸阵，桃木剑插进阵眼时，剑柄镶嵌的青铜铃铛突然自动摇晃。尸虫群在铃音中集体转向，如银瀑般扑向甬道深处。
震耳欲聋的啃噬声里，沈墨听见金属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当最后一只尸虫消失在黑暗尽头，手电筒光束照亮了洞窟尽头的青铜门——门环是两枚翡翠扳指拼成的太极图，门缝中渗出暗红血水，在地面汇成八个大字：父债子偿，镜冢魂归。
青铜门环在血水中发出吞咽般的响动。沈墨的指尖刚触到翡翠扳指拼成的太极图，门缝里突然涌出黏稠的血浆，将地面八个大字冲刷成扭曲的蚯蚓状。阿月扯下颈间银锁扣住门环，锁链“守正“二字在血光中裂开细纹，露出内层暗藏的赶尸铃簧片。
“这门要活人血引路。”龙九的虎口文身已爬满半张脸，黑蛇鳞片在皮下蠕动。他抓起沈墨被银丝割破的手掌按向太极图，鲜血渗入翡翠纹路的刹那，门内传来铁索断裂的巨响。
三人被气浪掀进镜冢，数百面铜镜呈螺旋状嵌在洞壁上。镜面倒映的不是人影，而是无数个穿着不同年代服饰的沈长青。最底层的铜镜里，八十年代的沈长青正在往暖水瓶灌尸油；中层镜中的他戴着翡翠扳指与老烟枪密谈；顶层破碎的镜片里，浑身溃烂的沈长青正用五四式手枪顶着自己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