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往生镜。”阿月用银锁尖端轻触镜面,锁链突然被镜中伸出的腐手攥住,“照过三生孽债的人,魂魄会被..。”她话音未落,镜冢深处突然响起熟悉的公安哨音,八十年代制式的黑色皮靴声在铜镜回廊里重重叠叠。
龙九的桃木剑突然指向东南角:“血味是从那面裂镜来的。”三人贴着镜壁挪动,沈墨的后颈不断碰到镜中伸出的腐烂指尖。当靠近目标铜镜时,防风打火机照亮了镜框上雕刻的赶尸图——八个黑袍人抬着的描金漆棺,棺盖缝隙露出半截翡翠扳指。
镜面裂痕处渗出的黑血在地面汇聚,竟呈现出千棺崖客栈的平面图。阿月用银锁刮取血渍,发现其中混杂着细碎的翡翠粉末:“这是...炼魂砂!”
“躲开!”龙九突然将两人扑倒在地。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镜中突然刺出十余柄生锈的五六式冲锋枪,枪管还挂着九十年代的武装带残片。更诡异的是,每把枪的扳机位置都嵌着半枚翡翠扳指。
沈墨贴着镜面爬行,工作证从口袋滑落。塑封膜擦过镜面时,1982年的日期突然在镜中变成1992年。镜冢深处传来纸张燃烧的焦糊味,二十张带血的符纸从铜镜缝隙飘出,每张都画着沈长青不同时期的签名。
“这是换命契。”龙九用桃木剑挑起符纸,朱砂符文在剑尖燃起青烟,“有人用你父亲的阳寿做阵眼..。”话未说完,符纸突然自燃,灰烬在虚空拼出个客栈房间号:204。
镜阵突然开始旋转,铜镜中的沈长青们齐刷刷转头。阿月甩出银锁缠住固定镜框的铁链,锁链绷紧时带落大块钟乳石。碎石砸碎数面铜镜,飞溅的镜片中突然冲出个穿的确良衬衫的身影。
“老烟枪!”沈墨抓起桃木剑刺去,剑尖却穿透虚影扎进镜框。那幻影举起暖水瓶作势要泼,瓶口倾泻的尸油在现实世界化作银丝,将三人逼退到镜冢边缘。
龙九的虎口文身突然渗出黑血,在镜面画出道镇魂符:“墨哥,用工作证照那面圆镜!”沈墨翻滚避开银丝,1982年的工作证拍在镜面刹那,塑封膜上的沈长青照片突然眨了下眼睛。
整座镜冢剧烈震颤,所有铜镜中的影像开始倒流。沈墨看见父亲在逆向重复着生前往事:从持枪自尽的溃烂模样,倒退回往暖水瓶灌尸油,再退到与老烟枪在客栈密谋...当影像退至某个雨夜时,镜中突然出现千棺崖客栈的地下室,二十盏人皮灯笼照亮了口青铜井。
“就是这里!”阿月将银锁甩向震颤最剧烈的镜面。锁链穿透镜面时,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吸力拽进镜中世界。腐臭的雨水拍在脸上,沈墨发现自己正站在1992年的千棺崖客栈后院,龙九的桃木剑变成了手电筒,阿月的银锁化作捆尸绳。
地下室入口贴着封条,落款是“湘西民俗调查局1992.7.15。”沈墨撬锁时闻到熟悉的尸油味,铁门开启瞬间,二十盏人皮灯笼同时自燃。火光映出井沿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不同字迹的“沈长青。”
井底传来铁链拖曳声,龙九的手电筒光束照到个蜷缩的身影。那人穿着八十年代公安制服,怀里紧抱着个锈迹斑斑的饼干盒。当沈墨顺着井绳滑下去,看清尸体面容时,后颈汗毛根根倒竖——这竟是与父亲合照过的老警察王建国!
饼干盒里塞满泛黄的案件照片。沈墨颤抖着拿起最上面那张:父亲站在镜冢青铜门前,脚边躺着六具天灵盖穿孔的尸体,老烟枪正在给其中一具戴翡翠扳指。照片背面用血写着:七月十五,换命借寿。
井壁突然渗出黑色黏液,王建国的尸体睁开只剩眼白的双目。他腐烂的声带挤出句话:“长青是被...被镜子吃了..。”话音未落,尸体突然爆开,飞溅的骨片在井底拼成个箭头,指向某块松动的青砖。
阿月撬开青砖,扯出个油纸包裹。里面是盘老式录音带,封套上印着“千棺崖客栈监控录音1992.7.14。”当龙九用井绳摩擦铜铃模拟磁带转动声时,失真录音飘了出来:
“六个替死鬼都刻好生辰了..。”这是老烟枪的声音。
青铜井盖碰撞声后,沈长青的冷笑响起:“等子时用他们的魂填镜冢,就能打开..。”录音突然插入刺耳的刮擦声,接着是数声五四式手枪的枪响,最后归于死寂。
井水突然开始上涨,却不是普通地下水,而是掺杂着翡翠碎屑的尸油。阿月发现油面漂浮着头发丝细的银线,这些线头正朝着某个方向汇聚。三人顺着银线游向井壁暗洞,穿过狭窄水道后,竟从镜冢某面铜镜里钻了出来。
湿漉漉的工作证掉在镜前,塑封膜上的沈长青照片突然流出两行血泪。沈墨用桃木剑挑起照片,发现背面用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小字:“三百童男童女生辰,可换一甲子阳寿。”
镜冢顶端传来重物坠落声,二十具挂着银丝的腐尸从天而降。这些尸体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每具右手都戴着翡翠扳指。龙九的桃木剑刺中最近那具腐尸,剑身突然浮现出湘西赶尸人独有的炼魂符:“这些都是借命失败的..。”
阿月突然扯开一具腐尸的衬衫,露出心口处拳头大的窟窿:“你们看!这个伤口的烧灼痕迹..。”她将银锁探入伤口,勾出块焦黑的铜片,“是五四式手枪在极近距离射击造成的!”
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青铜鼎里那支父亲同款的手枪。当更多腐尸围拢过来时,镜冢突然陷入黑暗,三百面铜镜同时映出千棺崖客栈204房间的景象:沈长青正将翡翠扳指按进某个年轻人天灵盖,窗外站着个穿黑袍的赶尸人。
“原来每个翡翠扳指都代表一次借命..。”龙九的虎口文身已蔓延至脖颈,黑蛇在他耳后吐出信子,“你父亲不是主谋,他也在被更厉害的东西操控!”
黑暗中有银丝袭来,沈墨本能地举起工作证抵挡。塑封膜与银丝相触的瞬间,镜冢所有铜镜突然爆发出刺目血光。在令人窒息的腥风里,二十个沈长青的虚影从镜中走出,齐声念诵起赶尸咒语。
阿月将银锁甩成光圈逼退虚影,龙九咬破舌尖在桃木剑上画出血符。沈墨趁机冲向镜冢中心的青铜柱,柱身凹槽与工作证大小完全吻合。当塑封膜嵌入凹槽时,柱体内部传出齿轮转动的声响,三百面铜镜的影像开始急速倒流。
在时空扭曲的尖啸声中,沈墨看见父亲举枪自尽的真相:镜中的沈长青突然调转枪口,将原本对准自己的手枪,指向了虚空中的某个存在。子弹穿透铜镜,现实中的翡翠扳指应声而碎,而镜外某个黑影发出了惨嚎。
“他打中的是..。”龙九话音未落,镜冢顶部突然塌陷,九十年代的建筑废料裹着尸油倾泻而下。在塌方的最后时刻,沈墨瞥见废墟中有块残破招牌,上面“千棺崖客栈“的“客“字正被血水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