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土灶塌了半边,铁锅早被拾荒者撬走。沈墨的手电光扫过烟囱内壁,光束忽然被什么东西折射回来——烟道拐角处卡着本防水油布包裹的笔记,封面印着防汛局的徽记。翻开泛黄的纸页,父亲的字迹混着水渍洇开:“陈赶山在茶楼存了三十八口铸铁箱,每口箱子都贴着封魂符.....。”
阿月的银链突然缠住沈墨手腕,苗女耳垂的银坠子无风自动:“楼上有人。”
木质楼梯在踩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二楼包厢的雕花门虚掩着,门缝里淌出滩暗红色液体。沈墨用鞋尖顶开房门时,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二十平米的包厢中央摆着口铸铁棺材,棺盖被掀开斜倚在墙边,棺内铺着的防水布上留着个人形凹陷。
“七天前的新鲜尸气。”杨青萝的断剑在棺内刮下层黑灰,“有人在这里炼过尸。”
沈墨的手电扫过西墙,光束突然定在博古架上。原本该摆紫砂壶的格子空着,边缘沾着点翡翠碎屑,与他扳指的裂口完全吻合。阿月忽然扯开东墙的山水画,露出后面半米见方的暗格,三十八张防汛局工作证整齐排列,每张塑封照片的眼眶都被香头烫穿。
“是生桩工人的证件。”沈墨的指尖拂过最下方那张,父亲年轻时的证件照在光束下泛青,“当年失踪的三十八人.....。”
话未说完,楼下忽然传来重物坠地声。三人冲回大堂时,那本防汛局笔记正躺在碎瓷堆里,纸页无风自动翻到末页。父亲潦草的字迹突然变得狰狞:“快走!他在茶楼地窖养了.....。”最后几个字被血手印糊成团。
阿月的银链突然绷直指向地砖,苗女腕间的银铃铛叮当乱响。沈墨顺着她目光看去,柜台后的青石板正在缓缓移位,露出底下黑洞洞的入口。腐臭味混着铁锈味涌上来,隐约能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
地窖台阶长满滑腻的青苔,手电光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杨青萝的断剑刮下片黑褐色结痂:“不是人指甲,是铸铁钩子划的。”
窖底豁然开阔,三十八口铸铁箱环形排列,每口箱子都栓着拇指粗的铁链。箱子表面的防汛局封条早已褪色,却另贴着张猩红符纸,朱砂画的镇魂符被水汽晕染成诡异的人脸形状。沈墨的手电扫过中央铁台,光束突然剧烈晃动——台面刻着完整的江心岛地图,三十八个红点组成北斗七星图案。
“铸铁局的位置.....。”杨青萝的断剑在地图上比划,“这些红点对应防汛堤的桩基,等等,怎么多出个点?”
剑尖停在地图边缘的茶楼标记上。阿月突然甩出银链击打铁台,苗语咒文在窖内激起回音。铸铁箱接二连三弹开箱盖,三十八套防汛局工装整齐叠放,每件衣服的心口位置都钉着枚生锈的棺材钉。
“是钉魂术。”杨青萝用剑尖挑起件工装,布料碎成齑粉,“工人下桩前就被取了心头血,这些衣服是替身傀儡。”
沈墨的手电突然照见铁台背面,斑驳锈迹间露出半截翡翠扳指纹路。他伸手触碰的刹那,扳指残片在掌心骤然发烫,铁台轰隆声中裂成两半,露出底下三米见方的暗室。
暗室四壁钉满防汛局施工图纸,泛黄的图纸用红蓝铅笔标满注释。沈墨的手电扫过墙角的铸铁柜,光束忽然凝住——柜门把手挂着枚银蝴蝶簪,正是阿月半月前在江心岛丢失的那支。
“陈赶山在引我们入局。”苗女攥紧发簪,银链突然缠住沈墨脖颈往后拽。他原先站立的地面裂开道缝,铸铁钩子擦着鼻尖掠过,勾住件东西甩上地面——是把防汛局仓库的老式铜钥匙,匙身刻着“沈长青“三个字。
暗室突然剧烈震颤,三十八口铸铁箱的铁链同时绷直。阿月拽着沈墨扑向出口,杨青萝的断剑斩断追来的铁链,火星迸溅中吼声被金属摩擦声盖过:“钥匙能开茶楼地下室!”
三人撞开地窖门时,茶楼大堂的玻璃移门正在咣当乱响。二十多个铸铁人偶从江岸方向包抄而来,关节处冒着黑烟的齿轮吱嘎转动,防汛局工牌串成的项链在颈间摇晃。沈墨攥紧铜钥匙冲向柜台,锁孔插入的瞬间,整面砖墙轰然翻转。
地下室弥漫着中药铺的苦涩味。成排药柜贴墙而立,每个抽屉都标着防汛局编号。杨青萝的断剑撬开标着“7“的抽屉,里面躺着把缠满红线的铸铁剪刀,刃口沾着暗红污渍。
“是剪断龙脉的镇物。”老道手指拂过刃口刻的符咒,“当年修防汛堤挖断古河道,陈赶山借机用这个改了水脉。”
阿月突然掀翻角落的藤编箱,箱底压着本裹尸布包裹的相册。泛黄照片上是三十八个工人合影,父亲站在最前排攥着图纸,陈赶山的手正搭在他肩上。照片边缘用钢笔写着行小字:“铸铁铸魂,七月初七封龙门。”
沈墨的扳指残片突然灼痛掌心。相册夹层里滑出张电报收据,日期是父亲失踪前三天,收报人地址赫然是茶楼二楼包厢。阿月的银链突然缠住屋梁,苗女借力翻上房梁,从榫卯缝隙抽出卷泛黄的施工图。
“江心岛防空洞的改建图纸.....。”杨青萝的断剑挑开图纸,“这些通风井的走向,分明是在模仿人体经络!”
图纸背面突然浮现出血手印勾勒的图案。沈墨的手电凑近细看,光束下渐渐显影出父亲的字迹:“铸铁局是幌子,陈赶山真正要铸的是尸王丹。三十八人对应三十八处穴位,七月初七子时.....。”
茶楼外突然传来铸铁碎裂的巨响。阿月贴墙聆听片刻,银饰叮当声里透着寒意:“铸铁人偶在自毁,有人要灭口。”
沈墨抓过图纸冲向暗室,钥匙插入铁台裂缝的刹那,暗室地面突然塌陷。三人坠入冰冷的水流中,防水手电照出条铸铁管道,管壁刻满镇魂符文。杨青萝的断剑突然指向水流深处:“前面有光!”
管道尽头连着间石室,墙上嵌着的长明灯泛着青光。三十八盏青铜灯组成北斗七星阵,灯油里泡着干缩的人耳。沈墨的手电扫过祭台,光束猛地凝住——台面摆着个铸铁匣,匣面凹痕与他扳指完全吻合。
匣内是半颗暗红色丹丸,表面布满血管状纹路。阿月的银链刚触及丹丸,苗女突然闷哼后退,腕间银镯爬满细密裂纹:“是生桩炼的尸王丹,陈赶山居然真成了气候.....。”
石室穹顶突然传来齿轮转动声,三十八盏青铜灯同时熄灭。沈墨在黑暗中摸到堵活动的石墙,父亲的血书在掌心浮现:“砸碎尸王丹,龙脉尚可救.....。”
铸铁匣坠地的脆响中,腥臭液体喷溅而出。整条管道开始剧烈震颤,杨青萝的吼声混着水流轰鸣:“陈赶山要活埋我们!”
阿月的银链缠住沈墨腰间,苗女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猩红蛊虫在血雾中聚成箭头,引着三人冲向逐渐缩小的出口。沈墨的防水靴擦过塌陷的铸铁管,最后一眼瞥见石室祭台下方压着本防汛局值班日志,父亲的名字在封面上洇开血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