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疑局
糠米
2023-12-16 16:52
路终于通了，董壮听到消息还有点儿难以置信，他鞋也没穿，光着脚冲出了村委会，跑到了马路上。
三辆橘红色的挖掘机冲过了一线天的峡谷口，正在热火朝天的清理路上的石头和沙土。董壮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跑回到村委会，将这个好消息用广播通知给全体村民。
几辆警车风驰电掣的开进了村，停在了村委会门口，乡派出所的副所长和董壮的同事们，从车上下来，热情的和董壮握手。
董壮瘦了太多了，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他有太多的话要给所长和同事们说，一时却不知从何讲起。
“小董，你辛苦了！”副所长张泽民拍着他的肩膀道，“路一封，我们就试着在通路，可是今年不同往年，不光是雪，还有山上下来的砂石，工作量非常大，天冷的时候，挖掘机根本铲不动，最近才算是挖开了。”
董壮激动的点点头，然后将大伙请进村委会坐下，他从头到尾将九户村一冬天来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众人一个个瞠目结舌，他们很难想象董壮都经历了什么，更不敢相信，老秦爷竟然害死了这么多的人。
“当务之急是抓到老秦爷，他才是罪魁祸首。不能让他逃脱法律的制裁！”董壮沉重的说道。
张泽民点点头，吩咐身边的年轻警察小唐去和所里汇报，要求增派人力到九户村，要展开地毯式的排查，绝不放过老秦爷。
董壮缓缓站起身来，指着窗外的青山绿水，道：“所长，你看这山，这水，多美啊，像世外桃源一样，如果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这里应该是个美丽的地方。”
张泽民很赞同，并肩和董壮站着，一同遥望着远处巍峨的青山，银带一般蜿蜒盘旋的九户河。
窗外，一辆黑色的轿车飞快的驶过，董壮的眉头轻轻的挑了一下。
“那是谁的车？”
张泽民皱了皱眉，“哎，小唐……”
“老秦爷，那是老秦爷……”董壮大叫着跑出了村委会，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风驰电掣的冲上马路，眼看就要过了一线天了。
“他从哪儿弄的车？”
“陈家旺的，陈家旺的汽车！”董壮一边激动的说着，一边已经跳上了小唐的警车，小唐飞快的转动钥匙，一脚油门踩到底，追了出去。
董壮万万没有想到，老秦爷竟然一直躲在陈家旺的车上，他更没有想到，老秦爷会开车。难怪大国发丧的时候，陈家旺的汽车会失而复得恰好堵住了大国发丧的路呢。
三辆警车冲过一线天，死死的盯着前面的黑色轿车。
张泽民在车上通报了情况，请求前方路段的交警支援，协助封锁主要路口，围堵老秦爷。
小唐死死的跟着老秦爷，盘山路弯弯曲曲的上上下下，老秦爷开的非常快，也非常危险，董壮什么也不顾了，嘱咐小唐一定要追上老秦爷。小唐是所里面最年轻的警员，也是开车开的最好的，他安慰董壮放心，自己肯定会追上。可是渐渐拉开的距离，让董壮十分的揪心，看着公路边深达几十米的峭壁，董壮也不敢再催了。眼见着前面一道急转弯，老秦爷的车不见了。
董壮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小唐安慰他，前面会有交警堵截的，老秦爷跑不了。董壮没办法，只能忍着。
一直追出来三十多公里，董壮忽然发现老秦爷的车又出现在了视野里，他正一点点慢下来，最后停在了路上。
“不好，他要跑！”董壮尖叫着扯下了安全带，小唐还没停好车，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
前面，老秦爷已经跳过公路的护栏，向山里跑去了。
那真的是老秦爷，董壮咬牙切齿的追了上去。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跑了。张泽民带人也赶了过来，七八个人扑进了山里，形成了一个小包围圈，迅速的向老秦爷包围过去。
上山的路很陡，老秦爷健步如飞的向上跑去，哪里树林密集，他就跑向哪里。董壮心底憋着一口气，死死的盯着他。
终于，老秦爷跑累了，靠在一颗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董壮离着他只有十多米的距离，“老秦爷……”董壮喊道，“放弃吧，你跑不掉了！”
董壮喘着粗气，慢慢向山上挪动着步子，他一点点的向老秦爷靠近。
“别过来！”老秦爷突然转过身来，他的手里端着一把老式猎枪，黑色的枪筒，黄色的木托，董壮一眼认了出来，那是皮猴的枪。
董壮慢慢举起了手，“老秦爷，放弃吧，你不可能再跑掉的！”
“哼，就凭你？”老秦爷哼了一声道，“要不是车子没油，你不可能追上我的！”
董壮一愣，想起来陈家旺被白虫吞噬的时候，皮猴曾经从他的车子里放出了一些汽油。后来，董壮曾和同事开玩笑，他说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安排，或许是陈家旺和皮猴的在天之灵不想放过老秦爷吧，如果车子里的油足够，那么老秦爷很可能真的就跑了，他一头钻进大山深处，谁也抓不到他。
董壮一点点向老秦爷靠近过去，他已经顾不得生死，“老秦爷，你的枪里只有一发子弹，打死我，你也逃不了。”
张泽民带人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只是看着老秦爷手里的枪，谁也不敢靠近。
“都后撤！”董壮高声喊道，“十米，一定要离着十米开外！”董壮叮嘱着同事们，可是他却已经慢慢走到了老秦爷的身边。
“你……”老秦爷面目狰狞的把枪筒对准了董壮。
“死了那么多人，我必须要把你抓住，否则我对不起他们，”董壮平淡的说道，“其实，我能活到今天，也算是走运了。”董壮说着已经将胸膛顶在了老秦爷的枪筒上。
老秦爷瞪着眼睛，他显然没有想到董壮会有这么大的胆量，“你别逼我？”
“我就是要逼你！”董壮大声吼道，“虽然我猜到了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你开枪吧，让我，也让乡亲们看看你的真面目。”
老秦爷被董壮视死如归的态度吓到了，他四下里看了看，周围全都是警察，山下的公路上，也正有不少警察正在往山上来，“好吧，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成全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到这一步，咱们来个了断吧！”说着话，老秦爷猛地将猎枪的保险栓往后一扳，扣动了扳机。
就在那一刹那，董壮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
老秦爷被补倒在地，猎枪甩出去很远，他没有想到，扳机竟然钩不动。
张泽民带人将老秦爷制服，董壮从地上爬起来，疲惫的笑了笑，拾起猎枪，当着老秦爷的面，他把保险栓向下一拉，然后对着无人的地方扣动扳机，钢砂如同天女散花一般，轰的一声喷了出去，不少砂粒深深的陷入了树干中。
张泽民的心里一阵庆幸，这要是打在董壮的身上，还不把他打成筛子网。
老秦爷被带回派出所，他对所有事都拒不承认，赵芬死了，很多受害人、嫌疑人都死了，他自忖董壮没有证据证明他杀人。
最后，是康瞎子帮了董壮的大忙。他让董壮带着金佛又去了一趟后凉山，将金佛放入石墙上那个奇怪的孔洞中，整个后凉山一阵巨响，不知是触发了什么机关，石佛大殿和万人坑再次出现。董壮从万人坑中找到了孙景义的尸骨，送去检验之后，他从尸骨中发现了有毒的银针，那是只有老秦爷才有的银针。而那种毒虽然不致死，却能让人奇痒无比，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面对着孙景义发黑的尸骨和有毒的银针，老秦爷终于承认了他的滔天罪行。
原来，他也深深的爱着慧珍，当孙景义欺辱慧珍的时候，他就曾暗暗发誓杀了孙景义。康瞎子放弃杀害孙景义之后，老秦爷却没有放弃。他暗地里和李二愣子串通好，故意走了远路，想将陈扁担等人拖垮、累倒，那样即便他们到了后凉山也没有力气争夺宝藏。李二愣子欣然同意，却没想到最后被老秦爷暗害了。
二十年前，老秦爷他们在人头形状的石头后面曾休息过一个晚上，他曾一个人悄悄的去了后凉山的山洞，他在洞中找到了抱着铁箱的孙景义，骗取了孙景义的信任之后，他用银针扎进了孙景义的身体里，对孙景义进行了百般折磨。最后，在他离开之际，他将金佛泪灌进了孙景义的嘴里。
老秦爷被判处死刑，恶魔终于伏法。康瞎子因为有立功的表现，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
董壮后来经常会去九户村，他的一些建议，都得到了上级领导的响应。一线天的路加宽加固了，东山顶的窝棚被拆掉，修建了一座通讯信号塔。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九户河边经过，不少小孩正在滑冰，他看到有个小胖子正在用力的踢着一块木板，那木板在冰上冻得十分结实。
董壮恍然大悟，原来抬不动的棺材，谜底竟是那么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