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螭渊吞契

青光消散的刹那，林砚的虎符深深嵌入星槎盘的螭首凹槽。六百年前的桐油气息裹着咸腥扑面而来，陈青囊染血的襦裙在时空震荡中化作齑粉，露出后背完整的紫薇垣星图——那些渗血的星砂裂纹，竟与舱壁浮刻的航路完全重合。
"这是…郑和星图？"林砚的虎符突然发烫，星槎盘上的二十八宿逆时针旋转，将凝固的龙髓蒸腾成青铜雾气。司徒玄的怒吼穿透舱壁：“林掌柜当真要断送全族性命？”
陈青囊的铜钱剑突然悬空自转，剑柄垂下的五帝钱迸发青光："契约在溯源！"她扯断发间鲸骨链缠住林砚手腕，“星砂要重走契约之路！”
舱壁的浮雕刻痕突然渗出龙髓，洪武三年的月光竟穿透海底照进船舱。林砚的螭龙印剧烈震颤，视线被强行拖入幻境——浓雾弥漫的南海，三十二盏人皮灯笼指引着宝船驶向活礁群，船头青铜蚕塔内传出此起彼伏的铜铃声。
"是活人祭！"陈青囊的星砂眼突然淌出黑血，她掌心铜钱映出恐怖画面：十五名疍家少女被蚕茧裹挟着沉入海眼，她们手腕缠绕的青铜链正与林氏祠堂的螭龙柱共鸣。
星槎盘突然逆转，林砚的虎符在青铜雾中劈开裂缝。当裂缝中浮现父亲按印签约的场景时，某具青铜棺椁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竟化作洪武通宝嵌入舱壁。
"原来铜钱是棺钉…"陈青囊的星宿图蔓延到锁骨，她突然拽住林砚撞向星槎盘，“林先生，契约在篡改记忆！”
时空震荡的眩晕中，林砚的虎符擦过某枚铜钱。海市蜃楼般的幻象突然凝实——十五岁的自己正躲在祠堂梁上，目睹父亲将螭龙印按在青铜碑面。碑文渗出的不是星砂，而是粘稠的龙髓，那些液体在月光下凝结成《更路簿》残页。
"成梁兄好手段。"司徒玄的虚影从碑文渗出，手中蚕杖点向少年藏身处，“令郎这双眼睛，倒是承袭了林氏观星之能。”
现实中的星槎盘突然倾斜，林砚的太阳穴传来当年被蚕杖击中的剧痛。陈青囊的鲸骨链突然绷断，她染血的指尖按在紫薇垣星图：“天璇位！用虎符叩击天璇！”
虎符与星图碰撞的刹那，整艘宝船残骸发出蚕食桑叶的声响。舱壁铜钱纷纷脱落，露出底下用鲛人血绘制的《海疆蠡测图》。当林砚找到标注"螭渊"的暗礁时，星槎盘突然分解重组，化作等比例缩小的南海沙盘。
"龙脉在移动！"陈青囊咳出的星砂渗入沙盘，原本凝固的暗礁突然开始游走。林砚的螭龙印突然飞向沙盘东南角，在那里撞出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漩涡中心浮沉着半具镇海童尸，手中罗盘指向林氏宗祠方位。
司徒玄的冷笑震得铜钱颤动："现在明白令尊为何要迁坟了吧？"他的虚影突然凝实，蚕杖点向沙盘中的祠堂模型，“螭渊吞契处，才是真正的契约碑！”
陈青囊的星砂眼突然映出祠堂地宫景象——九丈深处，某块布满蚕虫的青铜碑正在渗出龙髓。碑文记载的并非林氏契约，而是用星砂写就的《破契诀》：“螭血染星处，蚕脉逆乾坤。”
整艘宝船突然剧烈震颤，沙盘中的螭渊漩涡开始吞噬星砂。林砚的虎符突然引着他跃向漩涡，陈青囊拽住的半截鲸骨链在时空气流中迸发火星：“当心！这是契约陷阱！”
漩涡深处的镇海童尸突然睁眼，瞳孔中星砂排列成卦象。当林砚的虎符即将触及尸身时，童尸手中的罗盘突然爆裂，飞溅的青铜碎片在空中拼出父亲临终场景——七窍流血的林成梁紧攥族谱，用螭龙印在床头刻下"逆蚕脉者，断子绝孙"八字。
"原来父亲试过破契…"林砚的虎符突然失控，重重击打在漩涡边缘。陈青囊的紫薇垣星图蔓延到耳后：“契约在反噬！快用《破契诀》！”
司徒玄的蚕杖破空袭来："晚了！"杖头青铜蚕突然张口，吐出成串裹着星砂的铜钱。陈青囊挥动铜钱剑格挡，剑身却被铜钱吸附着坠向漩涡深处。
千钧一发之际，海底突然传来阿月哼唱的《引魂调》。歌声震得星槎盘重新聚合，沙盘中的螭渊漩涡突然倒流。林砚的螭龙印迸发青光，在时空气流中映出祠堂地宫的青铜碑真容。
"碑文在变化！"陈青囊的星砂眼渗出金血，她看到碑面蚕虫正在啃噬契约文字。林砚的虎符突然感应到什么，引着他将螭龙印按向沙盘中的祠堂模型。
时空扭曲的剧痛中，林砚的手掌穿透沙盘，真实触碰到地宫青铜碑。碑文缝隙游动的蚕虫突然僵死，渗出金血在碑面勾勒出新文字：“螭渊吞星处，可断蚕脉根。”
司徒玄的虚影突然暴涨："你敢！"他的蚕杖化作青铜巨蟒扑来，却被突然倒流的星砂凝滞在半空。陈青囊趁机甩出铜钱剑，剑尖五帝钱精准嵌入巨蟒七寸。
"就是现在！"她的嘶喊声中，林砚的虎符深深刺入青铜碑文。海底突然响起连绵不断的锁链崩断声，宝船残骸的舱壁纷纷剥落，露出底层三十三具渗血的青铜棺。
阿月的尸身突然浮现在棺椁之上，她手中的族谱无风自动，将飞溅的星砂尽数吸附。当记载"林成梁"生辰的页面燃起青火时，整片海域的青铜蚕茧同时爆裂，无数星砂汇聚成洪流涌向螭渊漩涡。
司徒玄的虚影在星砂洪流中扭曲："蚕脉已融南海…你破不了…"他的嘶吼被突然掀起的海啸吞没，陈青囊的紫薇垣星图突然覆盖全身：“林先生，契约要反扑了！”
海底裂开九道深渊，每道裂缝中都浮出裹满藤壶的青铜碑。林砚的螭龙印突然脱离掌控，在碑群之间飞梭碰撞，溅起的火星竟在空中烧灼出完整的《更路簿》。
"这是…真正的航海密档！"陈青囊的铜钱剑突然指向某块碑文，“癸水位！那块碑记载着破契航路！”
林砚的虎符劈开星砂洪流，青铜碑上的蠡测图突然立体浮现。当"虬褫礁"三字亮起时，整片海域的星砂突然凝固，化作无数青铜蚕虫扑向二人。
"进图！"陈青囊拽着林砚撞向立体海图，时空撕裂的剧痛中，他们坠入某个星砂构筑的幻境。洪武三年的烈日炙烤着宝船甲板，三宝太监正将星槎盘按在青铜碑面，碑底镇压的竟是一条被青铜锁链贯穿的活龙。
"原来虬褫化龙不是传说…"林砚的虎符突然共鸣，碑文记载的《镇龙诀》涌入脑海：“取龙髓三斗，混以星砂，可镇海眼百年。”
陈青囊突然指着龙角："林先生，看锁链纹路！"那些缠绕虬褫的青铜链，竟与林氏祠堂的螭龙柱雕刻完全相同。当幻境中的三宝太监割开龙颈时，现实中的螭渊漩涡突然传来龙吟。
司徒玄的虚影在龙吟中溃散："不…不可能…"他的蚕杖寸寸碎裂，那些青铜蚕虫突然调头扑向自己宿主。林砚的虎符趁机刺入幻境中的星槎盘，现实中的《更路簿》突然自燃，将虚假契约烧成灰烬。
海底突然地动山摇，三十三具青铜棺椁同时开启。当林砚以为要涌出尸潮时，棺中升起的却是星砂凝聚的船队虚影——六百年前的郑和宝船正在星图中航行，每艘船的龙骨都嵌着林家先祖的名牌。
"这才是真正的契约…"陈青囊的星砂眼突然清明，“林氏不是签约者，而是契约载体！”
星槎盘突然崩解重组，化作青铜碑立于船头。当林砚的螭龙印按上碑面时，所有宝船虚影调转航向，朝着螭渊漩涡全速冲去。司徒玄的惨叫响彻海底，他的身躯被星砂船队寸寸撕裂，最终化作青铜蚕虫坠入深渊。
漩涡平息的刹那，海底浮起无数青铜碑残片。林砚拾起刻着"林成梁"三字的碎片，发现背面竟有父亲用小楷添注的《悔契书》：“蚕脉噬亲，罪在我身，望后世子孙破此凶局。”
陈青囊的紫薇垣星图逐渐淡去："契约核心还在螭渊…"她指向正在闭合的漩涡，“那些船队虚影在重塑龙脉…”
话音未落，闭合的漩涡处突然睁开九双龙目。比宝船更庞大的阴影在深渊中游动，某个亘古存在的低沉龙吟震得星砂簌簌坠落——六百年的契约，或许只是某个更古老誓约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