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终
礁岸
2023-12-16 17:58
一周后，一个细雨迷蒙的日子。雨水滴落在树叶上把树叶洗的越发新亮，和着草木的嫩香，雨水中也弥散着清新的味道。闻起来让人觉得舒适。
林岚约冯远在两个人第一次长谈的咖啡厅见面。
她给自己点了一杯深度烘焙且不加糖、奶的纯咖啡。以前林岚宁可喝中药也绝不喝这种苦到要命的东西。
她坐在对门的位置上，一直微笑着看冯远进门，邀他坐下，殷勤地问他喝什么，还替他点好。
冯远受宠若惊。
“最近好吧？”林岚看着冯远，笑的很甜。
“挺好！”冯远爱答不理。
“很好！”林岚微笑，喝了一大口咖啡。
“你找我来，还想跟我说什么？”冯远，在片刻的沉默后，开口。
“呵，我的确要跟你说些重要事！”林岚说到这里，猛然举起杯子将整杯咖啡一饮而尽，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猛士，豪饮，以壮心怀。
冯远静静地看着林岚，不发一语。他隐约感到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是哪里。
放下杯子，林岚面上微笑的看着他：“冯远！”。
“对不起，我爱上了别人，我们，分手吧！”她一字一顿，清楚地说出了她这辈子最难说出的话。
对面的冯远，先是一怔，接下来表情极其不屑的“切！”了一声。
然后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林岚面上微笑依旧，眼里却隐约有泪光闪动，放在桌下的手指甲更是深深嵌入肉中。
“是那个宋先生吧？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冯远冷语。
林岚深深呼吸，狠咬下唇。
“是！他其实一直喜欢我，是我在纠结选谁！”林岚停了一下，又继续说：“我想要个能一直守在我身边的人，抱歉！冯远，我骗了你！”林岚终于拼尽全力把话说完，转头看向窗外。
“很好！”冯远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林岚。你好样的呀！”冯远轻蔑笑着看向林岚。
林岚也扭回头，看向冯远。眼神冰冷，坚定，对冯远开口道：
“冯远，我们都是最好的演员。第一次，在海南，机场出闸口的那些人，其实在迎接你，对吗？而你，恐怕也只是利用帮我拿行李来脱身吧？
第二次，从医院送我回酒店，衣服里的名片，是你故意留下试探我的吧？
第三次的遇见其实也是你有意为之吧！……
往后，我们每一次的接触其实都是心存目的的靠近！
可笑，过了这么久，我才明白所谓：有缘的遇见，其实都是精心的布局！
何曾倾心相待？不过，一时兴起罢了。
我曾以为这世上最可怕的是无形的妖魔鬼怪，现在我才知道比妖魔更可怕的是利欲熏心、不择手段、狡诈欺骗的人！……我们都是生活里最高明的作家。
话到这里，林岚再也说不下去了。她起身，朝门口走去。
经过冯远身边，林岚停下，垂眼看着身旁这个曾经让她宣誓去爱的人：“人是应该先会爱自己，我们对彼此的爱终不及对自己的。”
故事反转的就是这么快。本以为林岚找自己是道歉、挽回，不想却是来告知她变心了！冯远前一秒还怒不可遏，后一秒就被林岚揭了底。
冯远感觉自己像个充气皮球，不停的在充满和卸掉间切换。现在，他已周身无力、无话可说。
终究，他心里的石子罐，又一次被扔掉了。
眼见林岚走到门口，即将消失。冯远突然站起身来，在她身后大喊：“不管你信不信，当初我并非有意瞒你。请你，原谅！”
林岚没有回头，嘴角扬起一丝轻笑，如今，原不原谅又当如何？
欺骗再美也是骗！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两天后。
“你找我？”
地下车库里，刚下车的宋世泽缓步走到冯远面前。
“没错！”冯远正靠在驾驶室旁，玩手机。看到宋世泽就顺手把手机扔在车里座位上，转头审视地看着宋世泽。
面对这样的眼光，宋世泽感到诧异。他正在愣神，却冷不防冯远出手，宋世泽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重拳。
宋世泽嘴角溢出了血。面对冯远的微笑的脸。宋世泽轻轻点头道：“很好！”
冯远忽然满眼愤恨。
之后，冯远也冷不防的吃了一记重拳。
就这样，在你来我往中，两人打成了一团。
半晌，两个打累的人，一起坐进车里。冯远递给宋世泽一瓶水。自己也打开喝了一口。
“她来找过我。”冯远先开口。
“分手了！”宋世泽语气确定。
“哼，你如愿了！”冯远很不屑。
“你给她打过电话吗？”宋世泽看着车前方，呆呆的问。
“我没那么无聊！既然结束了，就别再去骚扰别人。”冯远也呆呆的看着车前，回答。
“哼，拿来！”宋世泽伸手向冯远。
“什么？”
“电话！”
冯远把自己的电话交到宋世泽手上，宋世泽找到林岚的号码并打开免提。
电话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然后，宋世泽把电话丢回给冯远，又拿出自己的电话，也拨通林岚的号码，一端传来了同样的回音。
“搞什么？”冯远皱眉看着宋世泽。
“呵，她知道所有的真相了！”宋世泽挂断电话，放回兜里。看着冯远说。
“我知道的！”
“哼，……”宋世泽轻哼了声。
………………
“等等，你什么意思？”冯远急问。
宋世泽却像没听见一样下车，径直向前走去。
冯远一路狂奔开车到家，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容易进了门，就直接瘫软在地。
忽然手边触到一封信。
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冯远好奇，思考片刻，就直接拆开了信封。
远哥：
对不起，用这样的方式告别。很多事，只有这样我才能说出……
冯远颓然摊手，信落在地上。落款处熟悉的“曹拓”两个字让冯远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董事长，冯少爷来了！”秘书按响电话，话语急急的同时，冯远已经直接推开门，闯了进来。
“董事长，您很忙呀！”冯远进门，阴阳怪气。
虽然儿子从来不是听话的孩子，但这么含沙射影的说话方式，他也不是随便敢用的。所以，冯太太用和儿子同样挑衅的眼神回应他。
“你不打电话，直接来公司找我，有急事吗？”冯太太平静极了。
“我来给你送东西呀！你的作品。”冯远啪的一声，把文件袋丢在桌上，然后环抱双臂，靠进宽大的沙发里，一言不发。
冯太太盯着一脸嚣张的冯远，停顿片刻才拿起文件袋倒出里面的东西，一张张翻看。
办公室里安静的压抑，在这压抑里正酝酿着一种令人害怕的爆炸。
最后冯太太先开了口：“不错，把我儿子拍的很帅！”
“是不错！你的授意，怎么会拍的差呢？”
“按你的心愿，我们分手了！你满意吗？”冯远笑嘻嘻的看着宽大老板椅上坐着的母亲。这笑里分明全是不善。
“我有什么可满意的？”冯太太确实很不满！这个结果出现的时间，早已超出了她要求的范围。
“你让你儿子失去了他爱的女人！你让他痛苦，你不满意？”冯远眼里喷火，话语也恨恨。
“我看着我儿子为一个不值得的女人痛苦，我应该满意吗？三十几岁了，带着三个拖油瓶！讲话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你见过的女人哪个不比她强！董静，那么好，你不要，偏偏找上这样的女人。那次她没送命都是她走运了。我绝不允许这样的女人进我们冯家的门。”
原本愤怒的冯远突然安静下来。他眉毛蹙成了“火”字，瞪着全是怒火的双眼，一步步走到冯太太桌前。
冷漠地开口：“那次？绑架她的，是你！”
冯太太突然哑然，连凌人的气势都减弱了许多。她也察觉到自己的错误。
她以为冯远的怒火会完全爆发，没想到，他到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不能让她离开我，就想毁了她，让我们永远没办法在一起！董事长，你果然出手够狠！身为女人，知道女人最在意什么！”
哈哈……冯远笑的更厉害，捧着肚子，近乎腰弯：“我敢说，你根本没想到她会机智的应对、铤而走险。最后，你什么都没得到！哈哈……不愧是我冯远的女人！”
冯远满脸的骄傲。像是自己的孩子考试得了满分一样。
他得意的说：“你还不明白，我为什么喜欢她？她不做作、不虚伪、爱就爱、弃就弃！不用我费心揣度，和她在一起，没有虚情假意，也不耍手段，更不用担心她会在我背后“下刀子”。她让我觉得自在、舒服。让我知道’家是温暖的’”。
说到这里，冯远转过身，背对着母亲，继续说：
“若干年前，我很想有个温暖的家！我不愿你和爸爸离开，为此我还追过你们的车！可有什么用呢？一切没有任何改变！若干年后，当我不再渴望温暖时我遇到了她，她让我又有了渴望！这世上的女人除了她，我都不要！这么重要的人，最后我却把她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我真是该死！董事长，我小时候，需要妈妈，却没有得到过她的爱和关注；长大了，不需要了，您却来爱我、关心我了！你把你儿子玩弄在股掌间，把他当成傻瓜一样对待、控制！你这不是爱！做商人，您很成功！但做母亲，太失败了！”
冯远的话说得又恨又痛。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徒留董事长办公室里传来愤恨的摔碎物品的声音以及董事长怒喊“冯远”的声音。
我们爱很多人，甚至为爱倾尽所有，可到头来，却身心俱疲。
什么是你爱我？不是倾你所有，而是，你能给我，我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