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窥凶
哲喆
2023-12-16 19:09
雨终于下来了。
而且没有从小到大的过程，仿佛在顷刻之间整个桦江的水就从天顶下泼洒下来。天和地全白了。
八峰山已全面清场。
办案人员整装待发，从三个方向进入地宫。钱伟明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证陈年和方瑾瑜的安全，尽量活捉犯罪分子。
这很正常，董剑青和陈月充其量只是跨国犯罪集团的两颗棋子。六角星集团幕后真正的大佬还没有浮现，甚至布拉德集团的违法犯罪活动也没有找到完整的证据链。
方瑾瑜端着枪，小心翼翼地走向一处空地。直到来到跟前，她才看清，倒在血泊中的人是陈月。而在尸体旁，还蹲着一个口瞪口呆的人，正是陈年。
方瑾瑜也蹲下来，握住陈年的手，说：“你还好吧？”
陈年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方瑾瑜，没有作声，又扭头看着躺在地上的陈月。
方瑾瑜知道此刻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便一把将陈年抱在怀里。陈年刚刚应该是过于震惊，全然没了情感的表达，此时埋在方瑾瑜的怀里，悲伤和遗憾之情才猛然间宣泄出来。陈年嚎啕大哭。方瑾瑜把他抱的更紧了。直到陈年把整个头埋进她柔软的胸前。
这一幕，恰好被闻声赶来的董剑青看到。愤恨与嫉妒涌上心头，董剑青二话不说，上前揪起了陈年，将其举到空中，又重重地摔向墙角。
陈年顿时嘴角鲜血直流。
方瑾瑜大吼：“董剑青，你干什么？”
董剑青此刻已红了眼，哪管别人说什么，他攥紧拳头，径直向墙边的陈年走去，随后陈年又挨了一痛旋风脚的洗礼。
方瑾瑜现状急忙上前制止。一边撕扯，一边大声质问董剑青：“你到底要干什么？”
“杀了他。”董剑青恶狠狠地回道。
“陈月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回头吧……”
“走开！陈月算什么？你以为我是为了她……NO，她在我眼里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的一条狗……但不管再怎么走运，狗终究是狗，它成不了人……”
董剑青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踢打躺在地上呻吟的陈年。
“剑青，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咱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今天，他必须死。”
方瑾瑜见董剑青已是油盐不进，便四下环顾找寻趁手的武器，刚好看到破落的通风口处有一截木棒，于是她快速上前抄起木棒，朝董剑青砸去。
董剑青回过身来对付方瑾瑜，令陈年有了喘吸的机会。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晃了晃头，睁了睁眼。刚才的一阵袭打虽然疼痛，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而且从另一方面似乎还让他的大脑更加清醒，使自己在之前的沉浸的恍惚中解脱出来。
当看到董剑青与方瑾瑜扭打在一起时，陈年突然满血复活，他啐了一口嘴角的鲜血，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董剑青当年毕竟是高材生，后来又做过卧底，现在又做了杀手，功夫自是相当了得。此刻，即使陈年和方瑾瑜联手，也未有能占得上峰的迹象，何况陈年还受了伤。
眼见陈年伤势越来越重，方瑾瑜不想恋战，拉着陈年往出口的方向跑动。他们知道，增援队伍应该就快来了。
董剑青自然也知道。于是，董剑青想速战速决。凭借对地下迷宫的熟悉，董剑青故意把陈年和方瑾瑜逼到一个死角，在那里，有一座吊桥，桥下面是滚烫的热泉。
董剑青以为胜利在望了，便哈哈大笑起来：“陈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见陈年没有回答。董剑青自语道：“这个地方叫热海大滚锅，也叫万人锅，你这些年一心想着查案，太累了，我请你好好泡一泡。”
方瑾瑜扶着陈年，望了一眼晃荡的桥下滚滚的热流，心生恐惧。
这时，董剑青又道：“瑾瑜，你可以不用死，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米国，我们重新开始。”
方瑾瑜怒斥：“去跟着你一起做杀手吗？别做梦了，我不可能像你一样堕落。”
“堕落？”董剑青被激怒了，“你居然说我走到今天这步是堕落？”
“我当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活下来？我有多不容易才混到了今天。你特么的居然说我是堕落？”
“剑青，我知道你这些年肯定不容易，但不管怎样，这不应成为你不走正道的理由……剑青，回头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不可能，我早就回不了头了，我身上背了太多的血债，横竖都是死，我为啥不搏一把呢？……瑾瑜，把他推下去，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理想世界……”
“醒醒吧……到底哪里才是理想世界？你如果过得理想，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吗？你早已不是当年的你了……而且……而且我也不再是当年的我了，我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是绝对不可能跟你走的……”
“别说了！”董剑青打断她的话，道：“是因为他吗？陈年……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方瑾瑜顿时语塞，扭头看了一眼陈年，陈年也看着她，虽然虚弱，但似乎在坚强地等待一个答案。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董剑青自语道。
“剑青，事情不是……”方瑾瑜说了一半看了一眼陈年，又咽了回去，良久，才又说道：“你们两个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两个都不要有事……”
“好，既然这样，”董剑青说，“今天，要么他死，要么我死，你做个选择吧！”
“剑青，你不要逼我！”
见方瑾瑜眉头紧锁，陈年心碎不已，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在她耳边说：“瑾瑜，能和你共事一回，我很知足……现在，我妹妹也找到了，虽然死了……我没什么未了的心愿了……陈月是我失手打死的，她朝我开枪，我躲了，子弹打到钢结构上弹了回去……我对不起陈月，对不起我的父母，我会去下面给他们一个交代……但是你，要好好的……继续查……六角星……”
陈年说罢欲挣脱方瑾瑜的手臂。方瑾瑜意识到情况不对，死死抱住陈年，并在靠近他的耳边时轻声说道：“陈年，你知道吗，你这个人除了不爱笑，其他都挺好的……没能带你走出心结对我来说是个遗憾……”
二人不知拥抱了多久，董剑青看不下去了，嚷道：“快做决定吧，今天必须有一个人死！”
方瑾瑜站定了，微笑道：“是不是只要有一个人死，今天的事儿就解决了？”
“好。”
“瑾瑜，你要干嘛？”陈年突然紧张地问道。
“瑾瑜，不要！”董剑青见方瑾瑜话里有话，伸手做出阻拦的姿势，同时身体已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陈年是正面对着董剑青，因此第一时间看到他扑了过来，便下意识地抱住方瑾瑜转了一圈。这样一来，董剑青扑空了。脖子刚好在吊桥绳索处宕了一下，加上陈年和方瑾瑜在桥上旋转，晃荡之下，董剑青身体失去平衡，不慎大头朝下跌入桥下的滚滚热流之中。
方瑾瑜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陈年也没想到。
二人带着惊讶、懊恼、唏嘘的复杂心情望着热气腾腾的桥下。
雾气愈来愈浓烈了。
火药味也愈来愈浓烈。
当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的时候，陈年和方瑾瑜互相搀扶着，快步向桥的尽头跑去。就在这时，桥下发生了爆炸，火光四射，吊桥崩坍，陈年和方瑾瑜手拉着手终于在最后关头跳出了火坑。
雨停了。
桦江大桥上空浮现一道绚丽的彩虹。
一群不知名的水鸟穿风而过。
陈年和陆步平站在河边抽烟。见陈年许久不作声，陆步平道：“鬼杀案了了，布拉德集团的犯罪证据也找到了，案子基本上都破了，你怎么还闷闷不乐呢？”
“你也说了是基本上破了。”
“是，六角星组织还没有连根拔起，但那得另当别论了，眼下，国内，你负责的案子，可以认定是结了。”
陈年略微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有笑意。
陆步平又道：“是，陈月死了，方瑾瑜决定出国申造了，你是因为这些不开心的吧？人死不能复生，再说陈月的事也不能完全怪你……”
“月月的事儿，我能想开。”
“那就是因为方瑾瑜了？”
陈年无话。
陆步平用肩膀杵了一下陈年，道：“喂，你明明就是喜欢人家，为啥不去把她追回来，why？”
陈年依旧无话，随后默默地掏出一支新烟。
陆步平见状上前夺过陈年手里的烟，道：“我就见不得你这样，都多大岁数了，还玩深沉？喜欢就去追呀，不然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我什么我？”
就在这时，陈年的手机响了，是一条彩信，里面视频内容令陈年和陆步平大惊失色。只见画面中，一个和陈月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被绑在一把椅子上，浑身赤裸，面容清涩，一脸惊恐地叫着：哥哥，哥哥……
再看视频标注的日期，正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