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窥凶
哲喆
2023-12-16 19:09
门开了。
陈年循声望去，只见一记黑影从淡紫色的烟雾中缓缓而来。
“久违了，陈队长！”黑衣人说罢微笑着伸出右手。
陈年并没有去握黑衣人的手，只是先看了一眼陈月，又扭过头看向黑衣人：“董剑青，你终于肯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陈队长不要一副充满敌意的样子嘛！在下又没有得罪你。”
“没有吗？你得罪了人民，得罪了正义。我是人民警.察，我代表正义，所以……”
“啪……啪……”
董剑青抬手拍了两掌：“不错，陈队长好逻辑，不过……”
“证据，”董剑青说，“陈队长应该知道证据之于案件的重要性吧？”
陈年沉默了一会，问了一个既像他自己问的，又像替方瑾瑜问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董剑青没有说话，他缓慢地扬起头，露出坚硬的胡茬，随后他又抬手将头顶的帽衫撩开，这一刹那，陈年终于见到了黑衣人的庐山真面目：硬朗，瘦削，右脸颊处有一处巴掌大的疤痕。
彼时，方瑾瑜正在弥漫着烟气的地宫中摸索，有那么一瞬间，她抬头似乎看到了上方的一处光亮，从而想到了一个人的眸子。
多年以前。
在警校操场的跑道上，他和她一起跑步锻炼。跑累了，她便瘫在地上。他则躺在地上，斜着脸，看着一抹夕阳打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
她说：“看什么看？”
他答：“好看。”
她说：“有什么好看的？”
他答：“就是好看。”
她笑了，扭过头不让他看。他却说：“这样更好看，你，夕阳下的一道光……”
她打断他：“你才是光。”
他思索了一下，说：“对，我是光，我要做你生命里的光……”
她又打断他：“得了吧，某人不老说自己是警界之光嘛！哪里是我的……”
他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那我就是……二光……二光……以后请叫我董二光……”
她大笑，安静地看着他在夕阳的光圈里像个孩子一个蹦跳……
昏暗的光晕里。
黑衣人似笑非笑地望向陈年：“从前的董剑青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是董二光。”
“董二光，”陈月突然开口：“你告诉我哥，我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是，小姐。”
黑衣人说罢将六角星组织的来龙去脉，以及近一年来的几桩案子一五一十的讲给陈年听。
在暗黑里摸索的方瑾瑜不知何故，越往前走，心跳越发急促。她的脑海中不停闪现陈年和董剑青两个人的身影。身为心理学专家的她竟说不清这其中的情愫。
陈年听罢黑衣人的陈述，抛出了个疑问：“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董剑青看看陈月。陈月没有答话。董剑青则说：“你，就是我们的目的。”
陈年冷笑：“我？似乎不值得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吧？”
董剑青刚想说话，陈月抢先道：“事到如今，哥，我也不瞒你，得到你，确实是我们这一阶段的目标……之后，我们还有更大的行动。”
“什么行动？”
“我之前跟您说了，我们是一个组织，我们每个人都有特异功能，我们在一起要做的是惩恶扬善的正义之事……”
“有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我不信！”陈年提高了音量，“恐怕你们图的是更大的阴谋吧？”
陈月似笑非笑：“阴谋？哥哥你多虑了，我们做的都是维护世界和平之事……”
“笑话！”陈年严肃起来，“布拉德集团……桦江儿童福利院……孙小乙……你们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这其中的猫腻？”
陈月忽然有一丝紧张。
董剑青上前一步，道：“陈年，我警告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想怎样？”
董剑青目光如炬：“怎样？”说着缓缓扣上了帽衫的帽子。
陈年见状攥紧了拳头。
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这时，陈月突然吼了一声：“二光。”
“小姐。”
“对我哥哥客气点。”
“是。”董二光双手合十：“不过小姐，我也想提醒你，教授说过，如果此人拒不合作，可以实施……”
陈月大怒：“放肆！”
“小姐，我只是提个醒……”
“不必……还轮不到你来提醒我……”
“可是教授……”
“不要再拿教授来压我。”
董二光不再说话。
陈月昂起头颅，围着陈年走了两圈。陈年和董二光都狐疑地看着她。突然，陈月从袖口里伸出一把匕首，在陈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刺向了他的腰间。
陈年愣住了。
董二光也颇感意外。
陈月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对不起了，陈队长。”
以陈年的身手，不可能躲不过这一刺，但他不敢相信也没有想到，苦寻多年的妹妹会对他下手。往事在他脑海中百转千回。当意识到已来不及躲闪的时候，陈年缓慢地闭了眼睛。能死在自己妹妹的刀下，也算是天意吧，他想。
然而，就在刀尖即将接触陈年身体之时，一块石头飞了过来，当啷一声，匕首与石头同时掉落在地。陈年、陈月、董二光，三人同时扭头望向门口。只见微弱的尘光里，方瑾瑜手握着枪，英姿飒爽地站在那里。
“瑾瑜，你怎么也下来了？”陈年睁开眼睛问道。
“哼！没想到，你这个花瓶还有两下子！”陈月一脸不悦地道，“也好，你的新老情人都在这，今天我可有好戏看喽！”
董剑青一言不发，下意识地把脸侧过去，不与方瑾瑜对视。
“别动！”方瑾瑜一边抠动扳机，一边谨慎地向屋内移动。
陈年看着方瑾瑜的眼睛，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关爱与默契。
迟疑之间，陈月近手楼台，将身子一闪，来到陈年身后，左手臂揽住陈年的脖颈，右手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原本别在董剑青腰上的一把手枪，顶在陈年的太阳穴处。
“放开他！”方瑾瑜大喊。
“你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陈月恶狠狠地说道。
“放开他！”
“你以为我不敢开枪吗？”
“你……”
“把枪放下，放下……”
“瑾瑜，”陈年挣扎着喘了一口气，道：“你别管我，快走，快走……”
方瑾瑜虽然不是新手，但此时突然有点一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她看向站在陈月一旁的董剑青，眼神里充满了企盼。
董剑青有些紧张，他压低声音问陈月：“小姐，你在干什么？”
“少废话，想活命就杀死这个女的。”
董剑青扭头看了看方瑾瑜，又看了看陈年，再次压低声音对陈月说：“我们有他做人质，就能离开这，没必要再……”
“怎么了……你是不是还舍不得她呀？”
“我……”董剑青纠结不语。
这时，方瑾瑜说话了：“董剑青……如果真的是你，我……我希望你能回头，不管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都没关系……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一切都可以重头来过，不是吗？”
董剑青依旧沉默不语。
陈月哼哼一笑：“哟，开始打感情牌了……董二光，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就看今天的表现了……”见董剑青没反应，陈月继续道：“董二光，难道你忘了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待你这个丧家之犬的？不要忘了，当年是谁收留了你，给了你苟活于世上的机会？……”
“董剑青，”方瑾瑜依旧对黑衣人发问，“我真是没想到，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在我面前连身份都不敢承认了是吗？你难道……”
“不要说了！”黑衣人突然大吼道，“从前的董剑青已经死了，现在这世上只有董二光，他的身份是六角星组织的职业杀手。”
方瑾瑜叹了口气，笑了，眼角流下一滴如释重负的眼泪。
“好。”方瑾瑜说罢向前挪动了一步。
“站住。”陈月意外地喊道。
董剑青也没有想到，曾经那个柔弱的女生，如今已是如此坚强、果敢。
陈年没有出声，但他摇头示意方瑾瑜不要靠近。
方瑾瑜依然在向前挪步。
陈月慌了：“你给我站住……别以为我不敢开枪……”
“他可是你哥哥！”
“那又怎样？”见方瑾瑜仍在前进，陈月把枪压得更紧了，同时对董剑青说，“二光，我命令你，现在，马上，把这女人给我解决了。”
董剑青只犹豫了一秒钟，就跳起来，一脚踢飞了方瑾瑜手里的枪。随后，二人拳脚相向，打了起来。打了几个回合，方瑾瑜明显不敌董剑青，但董剑青明显有些怜香惜玉，下手有所保留。这样一来二去，方瑾瑜知道不宜跟黑衣人纠缠浪费时间，于是找机会拾起地上的手枪。手上有枪，董剑青不敢乱动，慢慢地举起双手。至此，方瑾瑜终于得以有机会跳出密室，追寻陈月和陈年的下落。然而，此时地下空间里的迷雾不知为何，越发浓烈，甚至夹杂着刺鼻的火药味。这是之前所没有的。这令方瑾瑜隐约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记清脆的枪声。方瑾瑜循声追了过去。当她跑到一处开阔之地时，隐约看到一个人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