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龙赞赏的点点头,这些他都已经想到了,只是突然发现了丁大头的尸体,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两人来到丁大头家的时候,心里很是酸楚。丁大头家是两间摇摇欲坠的小草房,屋子里黑漆漆的,进去好半天才能适应过来。灶台前蹲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一脸土灰,正在生火做饭,见两个警察闯进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生硬的扔了一句“我爸不在家”!
李玉龙抓过丁大头很多次,几乎快把这个小房的门槛都踏平了,男孩儿是丁大头的儿子,名叫丁晓山,十三岁,读五年级,去年差点辍学了,还是他找得村支书给凑的钱,才又回了学校,没想到,现在又在家了。
“小山,你怎么没去念书?”李玉龙问道。
“没钱!”
“不对吧,上次我不是和丁书记给你凑了学费么?”
“俺爸要去了!”丁晓山一边吹灶底的火,一边答道,他的小脸被烟熏的黑漆漆的,不时的咳嗽着。
李玉龙一跺脚,后悔不及,早知道应该亲自交到学校去的,丁大头一定是从儿子手上把钱抢去祸害了。
“你爸呢?”李玉龙生气的问道。
“去讨债了,一晚上也没回来!”
“找谁讨债?赌债?”
“老黄头,”丁晓山憋着嘴,眼中含泪,顿了半晌儿,才接着道:“卖我妈的钱!”
“啥?”李玉龙和钱欢都是一惊,“卖你妈?他个畜生把你妈卖了?”
丁晓山扑簌扑簌的掉着眼泪,点了点头。
“畜生,王八犊子,死了也活该!”钱欢咬牙切齿的说道。
丁晓山突然站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惊讶,看着钱欢。
钱欢一看,知道自己说露了嘴,叹息一声,上前摸了摸丁晓山的头,低声道:“你别难过,你爸......你爸,死了!”
“在哪?”丁晓山突然大叫道,眼睛里的泪花翻滚而出,黑漆漆的脸蛋上留下两道白色的泪痕。
“梨花林......”钱欢还没说完,丁晓山猛地冲了出去,跨过门槛的一瞬间,钱欢看到,这孩子的鞋底都是露肉的。
两个人长吁短叹了一番,在村里打听了一下老黄头,这才知道,他就是黄莲花的爹,名叫黄旺财,住在丁家夼西北方向的黄家庄。
清晨的风有些凉,吹打在脸上冷飕飕的。
李玉龙和钱欢又赶到黄家庄,一进黄旺财的家,就见范红梅挺着大肚子正在院里压井水,水桶旁边是一堆破烂不堪的脏衣服。
范红梅瞧见李玉龙和钱欢,连忙扭头就往屋里走。钱欢喊了几嗓子,她像是没听见一样,进屋之后就把门反锁上了。
钱欢叫了好半天,范红梅就是不给开门,他看了看李玉龙,两人很是无奈。
“算了,她可能也是不好意思吧!”李玉龙叹息一声,“去找黄振兴,我得问问他这是咋回事!”
黄振兴是黄家庄的村支书,快六十了,一脸的褶子,笑起来脸上像开花了一样。说起范红梅嫁给黄旺财,他忍不住点上了一锅老汉烟,吧嗒吧嗒的抽着,道:“黄旺财五十多了吧,整天就想一件事,生儿子!没人知道他娶过多少老婆,搞破鞋的就更别提了。
也不知道是他的种儿不好呢,还是运气不好,反正搞了三十多年女人,闺女生了七八个,一个儿子也没有。以前那些女人呢,都受不了他,太阳一落黑就开始搞,再结实的女人也架不住他那么折腾啊,所以跑的跑,死的死,就剩个闺女黄莲花在跟前。
前些日子把闺女嫁给沟杨家的地痞杨大柱了,可能是要了不少钱,就又张罗着娶媳妇,说是只要能生下个儿子来,除了彩礼五千块之外,再给五千块!乖乖,一万块啊,谁不动心?提亲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的,让丁家夼的丁大头知道了,你们也知道丁大头,那就是个恶霸,方圆这百八十里的,一提他名字都头疼。他找到了黄旺财,要把自己媳妇卖给他,黄旺财跟着去看了看,丁大头老婆长得还不错,身板子厚实,腚也大,还生过儿子,黄旺财不敢不答应,就提了个条件,彩礼钱先不给,等怀孕了再给,要是生下了儿子,再另外给五千。这不,红梅嫁过来也就三个月吧,显怀了,好多人看了都说是儿子!
丁大头就天天来要钱,哪儿知道黄旺财也没钱,杨大柱欠着他的呢,他就去找杨大柱要债。里外里变成三角债了,就这么回事!”
李玉龙没说什么,在农村,结婚扯不扯证不重要,办了酒席就是结婚,所以丁大头卖媳妇这事儿,他还真管不了,只要范红梅没意见,那人家都是合法的,就是老百姓说起来比较难听,一口一个卖媳妇。
“黄书记,你这两天见黄旺财了么?”
“昨个儿见着了,丁大头领着儿子去他家要钱,在门口我见了。他急急忙忙的去沟杨家了,说是杨大柱答应给他钱了,要没要回来不知道。今个没见着,怎么了?”
“丁大头死了!”
“啥?”黄振兴的烟锅啪叽掉在了地上,满脸的吃惊,随即眼睛里露出了难以言说的喜悦,可还是压着,“咋死的?”
“不知道,在梨花林找到的尸体。”李玉龙看了一眼黄振兴,苦笑道:“高兴就笑出来吧,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被他欺负的挺惨!”
黄振兴终于乐了,心里的一大块心病去除了,“哎,李队长,按理说人家死了,咱不该幸灾乐祸,可是丁大头吧,真该死,太他妈的缺德了。这回乡亲们不知道会高兴成啥样呢!”
“行吧,先这样,我还得去找范红梅,看看黄旺财去哪了。”李玉龙起身道,“你要是见了他,也给我说声,我有些情况需要向他了解一下!”
“行,我给大伙说瞅着点儿!”
李玉龙和钱欢重新回到黄旺财的家,隔着院墙就瞧见范红梅在洗衣服。李玉龙冲钱欢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的进了院,钱欢几个箭步就堵在了门口,等范红梅察觉的时候再想躲已经晚了。
范红梅一看躲不掉了,只好低头洗衣服,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
李玉龙明白,她心里有恨,恨丁大头,也恨警察。按照她的想法,早就该把丁大头抓去坐牢,永远也不放出来。
“妹子,你别一见我们就跟见了仇人似的,今儿个来,给你带了个好消息!”李玉龙说道。
范红梅没抬头,大肚子抵在轻铁盆前,两只手用力的搓着洗衣板,手里打着补丁的灰裤子渗出一摊脏兮兮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