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三声急促的敲门声让李攸皱起了眉,他匆匆披上外套,提灯来到门前。
”莫敲了,已经是午夜了,有什么事等到明天再说吧。”李攸对着门喊了几句便欲离去了,这几日的诊断让他过于疲惫了。
“李大夫,李大夫!你就来看一眼吧,村口倒了个人,可是那样子甚是吓人。而且估摸着是活不过今夜了!”门外的人是这村子的村长。从李攸和张纶来到这里就一直负责他们的起居,无微不至。毕竟这样的穷乡僻壤是很少有医者愿意踏入的。
李攸一听此言,不禁叹了口气,作为救死扶伤的 医者,又怎能见死不救?想到这里,李攸还是整了整衣衫提着医箱开了门:“也罢,便随你去看看便是。”
见李攸同意了,村长连声道谢,在前面引路。隔壁屋的张纶此时也已经整装跟了上去,怕是被声响吵醒了。
“恩人,这么晚了怎么还要出诊?”张纶瞪了一眼村长,转而关切地看着李攸问道。
“村口倒了个人,我便去看看,说是撑不过了。”李攸也看了一眼村长 ,向张纶解释道。其实李攸从看到村长起就隐隐有一丝不安。因为掌柜在说到村口倒的那人时话语中满是恐惧,脸色也非常难看,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红润。李攸也不觉有了一丝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把村长吓成这样。
张纶听此言也没有在说什么,李攸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就这样,三人匆匆向村口走去。
“李大夫,您来了? 快快,那人怕是不行了。”村口是周四家,此时周四正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一看到李攸便喊道,语气里满是如获重释的解脱。
在周四的带领下,李攸和张纶来到了里屋的门前,只是周四 却不愿进去了。他面露难色地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李大夫,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实在抱歉。”
李攸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在一旁 咽吐沫的村长,深吸了一口气,便走了进去。刚入门时,一股肉腐味夹杂着另一种奇特的植物的汁液气息便扑面而来。连张纶也忍不住有些恶心。
“这是什么味儿?”张纶捂着口鼻,嘟哝了一句。
“桑叶,是桑叶的味道。”李攸轻轻嗅了嗅,便移灯来到床前。当李攸看到床榻上的人时,不禁连连后退,一直撞到墙上才停下来。张纶连忙来扶。不经意间也瞥到一眼,竟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于村长一样惨白了。
这是何等的可怕呀!床上那人皮肤已完全变成了霉变的青绿色,而且干枯得都皱了起来,肚子却异常的鼓了起来,成了一个半球形。将身上的残破衣物撑开,露在 了外面。眼睛完全外凸似要爆出来似的,就连他的头发也很不正常,泛着翠绿的光泽,远远看去倒像是植物,只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腔显示出生命的迹象。
床上那人似乎也感到有人来了,将头微微侧起,只是那空洞的眼神让人不知他在看向何处。
李攸毕竟是医者,怪症 奇病也看过不少,他迅速调整心态,再次提灯上前,当他看到床上的怪人的眼神时,竟与他有了短暂的对视。一阵晕眩向李攸袭来,他耳边似乎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哭泣声,无助而绝望,在脑海中萦绕,久久不能散去。眼前出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生动得能闻见血腥味。
“恩人?恩人!你没事吧?”张纶看出了李攸的不对,连忙唤起了李攸。也许这还是有些作用的,在张纶的呼唤下李攸那迷离的眼神再次有了神色。
“ 不打紧,你先退到一边。”李攸轻轻摆了摆手,向张纶示意,张纶尽管不放心,但还是照做了。
李攸在那人耳边低语了些什么,便从怀中掏出了薄刀。他本想让此人咬着点什么,但当看到他干枯的嘴时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刀轻轻地按在那人的腹上,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李攸 将刀按下慢慢划开那人的肚子,只是在剖腹的时候就不断有一种黄色的脓液涌流而出,当腹部被完全剖开时,那腹中之物让李攸瞠目。
此人腹中竟有一棵小树在成长,小树的根茎盘缠在他的肝脏之上,吸收着养分,以至于他的五脏六腑已经萎缩到失水的状态。
这样的景象不管李攸如何博见也是不曾见过的。这完全违背了常理,但有时如此真实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最让李攸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人从各种迹象看都还活着,但她的心脏早已失活!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抓住了李攸的手,紧紧的似乎要拧断的力气。他想说些什么,但声带的干枯已不容许他这么做了。他紧盯着李攸,嘴张合这,少顷之后终于了一切动作,他死了。而他体内的小树也因载体的死亡,原本翠绿的枝叶也变得有些暗淡了。
李攸将男人放平,张开了手掌,一个有着角端和辟邪雕纹的环形玉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阵阵寒意从玉中透出,渗入了掌心,让李攸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是那人临死前给他的,只是不知有何用意。
“太可怕了,恩人,你还好吧?”张纶看着这一幕,不禁发出了惊叹,而他看到李攸时,也被他已蜡黄的脸色吓了一跳。
“无碍,张纶,麻烦你找人把他埋了吧。”李攸摇了摇头,用草席将那人的尸体盖上。
“好的。”张纶点了点头,用草席将尸体包裹了起来,任谁看了这样的尸体,怕都是扛不住的,他看到李攸欲走,问道:“恩人,你可觉得这人看起来像什么?”
李攸楞了一下,淡淡地回道:“桑树,古桑树。”
当李攸回到客栈时,天色暗的有些离奇。他想趁天黑再睡一会儿,便连衣物都没有脱便和衣而卧了。
“哐!”一声响,旁边的一盆花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何人?”李攸弹跳了起来,颤声问道。不过当他看到了一只窜过的老鼠时不禁舒了口气,口中嘀咕道:“这鬼东西。”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玉饰,脑中浮现了那具尸体的模样。他摇了摇头,连忙闭上了眼,也许是太累了,不多时他便沉沉睡去。他自是没有发现手中的玉饰慢慢的开始泛起了绿色的光芒。
窗外的月光映进屋内,将屋中照得有些亮了,在衣架倒影的旁边,一个女子的影子一飘而过,一直延到了李攸的床前。只是这屋里怎么看,都只有李攸一人罢了。
“张纶,我们走了多久了?歇一歇吧。“李攸轻轻拭去额上的汗珠,有些粗喘的说道。他那张原本俊俏而白净的脸已变得灰蒙蒙一片了。乍一看,好似逃荒的难民,更不用说他那被荆棘划破的大青袍。
”恩人,离桑村已没多远了。最多再走上一日,定是能到的。“张纶打开了腰间的水壶,猛地灌了一口,然后指了指,然后指了指前方,笑着说道。
”可是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李攸叹了口气,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说起来李攸作为云游医者,脚力是不在话下的,毕竟有时候多半日也不见得有一个村落。但这些日他也是被折腾的不轻,衣带渐宽不说,脸上的气色也不很好。
”也罢,只是不知这山里可有人家,也好让我们宿一晚。“张纶四处张望着,他可不想露宿山野。
“不用担心,快看,哪里定有人家。”李攸有些兴奋的站了起来,指着不远处的山腰,那里有一丝炊烟升起。
话说李攸和张纶连夜赶路,经过了三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桑山脚底,这桑山以 桑树而得名,但更出名的是它的悬崖峭壁。过了桑山便是桑村了,只是桑山确是险了些,但李攸明白,不能再拖下去了。昨日他又做了那样的噩梦,这次仅仅三天之隔,周期更短了些。
“你们是何人?为何这日落时分还在这桑山上徘徊?”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吧把李攸和张纶都吓了一跳。那清澈如山间泉流般的嗓音让人身心愉悦,再多的劳累也能一扫而光。
李攸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背着竹筐的年轻女子从不远处的树丛中走了出来,女子用蓝布裹着头发,服饰装扮倒有几分异族的味道。更值得一提的是她那双灵动的紫瞳,似乎会说话。
张纶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李攸见状也觉得失礼,连忙整了整仪容,微笑着回答:“我们是云游四方的医者,准备前往桑村,只是为了赶路竟忘了时辰,怕是要露宿了。”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医箱。
女子一听,将头一歪,似是思考着什么,转而高兴的笑了起来:“你说你们是医者?真是太好了!”
李攸先是一愣,然后似乎明白了女子的意思:“姑娘,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姑娘应该有家人病了吧?”
“你好生厉害,这也知道?”女子笑着问道,又看了一眼李攸:“这不正好,你们就去我家住一晚吧,我家不远,就在前面。”
李攸顺着女子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竟就是他先前所见有炊烟处。于是点了头:“不会打扰你们吧?”
“不会,不会,你若是能治好他的病,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那么随我来吧 ,再不快些,怕是要天黑了。”女子迈开了脚步,走在了最前面。
“恕我冒昧,只是不知,是何人生了什么病?”李攸按职业习惯随口一问。
女子听了此话,突然停住了脚步,也不说话,只是站着。太阳已有下落的迹象,将女子的身影拖得很长。
“怎么了?”李攸见状,暗叫不好,试探性的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深深吸了口气说道:“那是我弟弟,我也不知道他生了什么病,只是看着混身泛青色,而且没有了心跳的迹象,但我知道他还活着,就好似。。。。。。好似古桑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