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尸香引

玄枢斋后院蒸腾的姜汤气息被腐臭味搅散。礼盒化作的黑水在青砖缝里蜿蜒成卦象，陈故腕间的雷击木手串突然绷断，十四颗木珠滚落在地面卦眼处。
"马老板？"林小满用银针挑起貂皮大衣领口，“这胖子怎么不动了？”
奚昭月枪口下移三寸，靴尖踢开貂皮男垂落的手掌。马老板掌心纹路泛着青灰，指甲缝里嵌着暗红朱砂。"瞳孔扩散，死亡时间不超过…"她突然收声，看着尸体鼻孔钻出半截蜈蚣。
陈故将蚣蝮雕像倒扣在卦象中央："他进来前就被下了尸蛊。"雕像底部刻着行小篆，奚昭月俯身辨认时，发梢扫过陈故手背：“龙气泄，地脉绝…这是李淳风《乙巳占》里的判词？”
前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林小满掀帘查看，见博古架上的鎏金弥勒佛摔得四分五裂。佛首滚到门槛处，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黑水。她捏着鼻子后退：“陈木头！你家佛像流经血了！”
陈故抓起把香灰撒向佛首，灰烬触及黑水瞬间爆燃。火舌舔舐着檀木门槛，将"玄枢斋"的匾额映得忽明忽暗。奚昭月突然扯开貂皮男衬衣，露出胸口巴掌大的尸斑：“这是…八卦锁魂印？”
"往生门在找替死鬼。"陈故用桃木镊子夹起蜈蚣尸体，"马老板带着尸蛊进来，就算我们不杀他，子时前也会暴毙。"他转头看向后院古槐，“劳驾奚警官查查，这胖子最近接触过哪位殡仪馆化妆师？”
林小满突然指着东南角的香炉："你们闻见没？像不像…腌了三十年的臭豆腐泡在尸油里？"她话没说完，香炉盖"砰"地弹起，炉灰在空中聚成个人形。
奚昭月连开三枪，灰雾却穿过弹孔扑向陈故。林小满甩出浸过雄黄酒的红绳缠住灰影：“是引路香！有人用尸油混着骨灰当香料！”
陈故抓起把五帝钱抛向灰影，铜钱落地成北斗状。灰雾发出老妪般的尖笑，裹着香炉盖撞破后窗。冷风灌入的刹那，古槐枝桠间传来铃铛声，十七八个黄铜铃铛在暮色中摆出招魂阵。
"跟着铃响走。"陈故往奚昭月掌心拍了个犀角印章，“闻到尸臭就闭气。”
三人追着铃铛声拐进古玩城后巷。青石板缝隙积着前夜的雨水，林小满的帆布鞋踩出水花：“这味儿…是泡过朱砂的槐木棺材板！”
奚昭月突然拽住陈故后领。前方五米处的窨井盖正在蠕动，铸铁盖板被顶起半寸，露出截缠着红线的人指。陈故摸出个油纸包抛过去，井盖下立刻传出吞咽声。
"拿糯米糕喂僵尸？"林小满揪住陈故耳朵，“姑奶奶教你的是桃木钉！”
"是活人。"陈故踢开井盖，“劳驾，底下那位。”
井底传来重物落水声。奚昭月打亮战术手电，光束里浮着个穿环卫工制服的老头。老人怀里抱着个泡发的木盒，盒盖雕着对首尾相衔的鲤鱼。
"周、周师傅？"林小满突然认出对方，“他不是工地看门…”
老头突然将木盒砸向三人。陈故侧身闪避，木盒撞上砖墙裂成两半，掉出本浸透的笔记。奚昭月枪口对准老人眉心：“城西工地失踪的夜班保安？”
"他们来了！"老周嘶吼着抠抓胸口，环卫服纽扣崩落处露出蛇鳞纹路，"井里的东西…不能见月光…"他忽然抽搐倒地，耳孔钻出成群的白蚁。
陈故用犀角印章压住老周人中：“是噬魂蚁。林小满，你的蛊瓮呢？”
"泡水那会儿就喂鱼了！"林小满扯下发簪在砖墙刻符，“警察姐姐，劳烦您给这老头做个人工呼吸？”
奚昭月冷着脸掏出密封袋，将发狂的老周双手反铐。陈故捡起笔记本，发现内页用血画着幅星象图，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古玩城方位。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奚昭月：“令祖父的笔记本里，是不是也出现过倒置的紫微垣？”
警笛声由远及近，巷口传来扩音器的嗡鸣。林小满突然抢过笔记本塞进内衣："好东西要姐妹共享。"她冲赶来的民警挥手：“这里这里！有变态老头当街裸奔！”
老周被抬上救护车时，右手突然抓住陈故裤脚。蛇鳞纹路在他脖颈处闪烁："李爷要炼…炼九阴烛…"话音未落，瞳孔骤然扩散成灰白色。
"他说的九阴烛，应该就是困龙井底的人烛。"奚昭月擦拭配枪，“我申请到搜查令了，明天带你们进工地。”
陈故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古槐树冠："不必等明天。"他摸出双鱼玉佩，鱼眼处的铜锈已完全脱落，“子时阴蛟换皮，正是破局的好时辰。”
玄枢斋后院升起青烟。林小满将雄黄粉混着香灰撒在蚣蝮雕像周围，每撒一圈就念叨句苗疆俚语。奚昭月给弹夹压满朱砂弹，忽然瞥见陈故在研磨某种骨粉：“这是…”
"黑驴蹄子粉。"陈故将粉末装进犀角盒，“掺了雷击木灰，专克尸变。”
林小满突然掀开地窖木板：“快来！这下面有东西！”
地窖台阶长满青苔，陈故打头阵举着鲛油灯。灯光映出窖壁密密麻麻的抓痕，奚昭月指尖抚过一道深痕：“是人的指甲，至少二十年前的旧伤。”
窖底堆着七个陶瓮，每个瓮口都贴着泛黄的符纸。林小满用银针挑开符纸，瓮中立刻腾起黑雾。陈故迅速盖回陶瓮：“是往生门养的尸蛊，碰不得。”
最里侧的陶瓮突然自行摇晃。奚昭月拉开保险栓，看着陈故用铜钱剑挑开瓮盖——里面蜷缩着具女尸，穿着八十年代流行的碎花衬衫，双手交叠护着个油纸包。
"是马老板他娘。"陈故展开油纸包，“二十年前失踪的纺织厂女工。”
油纸里裹着半块玉佩，与双鱼佩恰好能拼成完整圆形。林小满突然捂住心口：“姑奶奶的蛊虫在报警…上面！”
地窖入口传来重物拖拽声。陈故吹灭油灯的瞬间，他们看见窖口立着个无头身影，手里提着盏绿莹莹的灯笼。女尸怀中的半块玉佩突然发光，将窖壁照得雪亮。
"尸香引。"陈故将玉佩按在奚昭月枪柄，“闻香辨位，跟着光走。”
无头尸的灯笼突然爆燃，绿色火苗顺着地窖木梯蔓延。林小满甩出红绳缠住陶瓮：“借尸还魂？问过姑奶奶的捆仙索没？”
陈故突然将整袋黑驴蹄子粉抛向火中。火焰由绿转红，映出无头尸脖颈处的八卦锁魂印。奚昭月连开两枪，朱砂弹穿透符印的瞬间，尸体轰然炸成碎片。
"快走！"陈故拽着两人冲向窖口，“尸蛊要醒了！”
七个陶瓮同时炸裂，黑雾中飞出成群尸蟞。林小满边跑边撒雄黄粉，突然脚下一空——地窖深处竟藏着条暗道，石阶尽头传来潺潺水声。
奚昭月突然刹住脚步。手电光束尽头立着块残碑，碑文被青苔覆盖，隐约可见"李淳风衣冠冢"六个篆字。碑后散落着考古队常用的洛阳铲，铲头沾着暗红锈迹。
"这才是真正的困龙井。"陈故用铜钱剑刮去碑文青苔，“李慕白想用九阴烛炼化阴蛟，其实是要复活…”
暗道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声。林小满的银针在掌心抖成扇形：“正主来了。”
水声渐近，三人看见暗河畔跪着个穿道袍的骷髅。骷髅左手握着罗盘，右手骨指着河面某处。陈故顺着指向望去，见河底沉着口青铜棺，棺身缠着九条断裂的铁索。
奚昭月突然按住太阳穴："这地方…我梦到过…"她腕间的蛇鳞纹路开始发烫，“祖父笔记本里画着同样的青铜棺…”
林小满突然将两人扑倒。一支弩箭擦着发梢钉入残碑，箭尾系着的黄符无风自燃。暗河对岸亮起十几盏绿灯笼，李慕白的声音在洞窟回荡：“把往生莲还给我！”
陈故反手甩出铜钱剑，剑身穿透灯笼的瞬间，暗河水位暴涨。青铜棺被水流托起，棺盖缝隙渗出黑雾。林小满突然惨叫，手背浮现出与奚昭月相同的蛇鳞纹。
"他在催动蛊咒！"陈故将双鱼佩按在林小满眉心，“乾坤倒转，阴阳…”
暗处飞来第二支弩箭，精准击碎玉佩。李慕白的身影在绿光中浮现，道袍下摆绣着往生门特有的彼岸花纹。他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青铜棺盖轰然掀开。
"你们根本不懂…"李慕白的声音混着回声，“往生莲要开在活人心里才能起死回生…”
奚昭月突然举枪瞄准罗盘。子弹穿透铜盘的刹那，暗河掀起巨浪。陈故看见棺中女尸缓缓坐起，发间别着的玉簪与奚昭月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