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雪糕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到锦秀湖居委会找到了报案的李大妈,是她第一个发现了孙莉莉的尸体。
李大妈是居委会主任,对整个社区都很熟,居委会的办公室里坐满了各种大叔大妈。
别看李大妈年纪大了,记性却一点也不差,一眼就认出了我,她热情的给我倒水:“小姚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李大妈,我想找您打听一下莲花社区里几个人的事儿。”
“你随便问,只要是社区里的,大妈我基本都知道。”
“王可、尹健、张一杰。”
李大妈开始滔滔不绝八卦了起来,旁边几个大妈也不甘寂寞,在一旁七嘴八舌地踊跃爆料,七八张嘴就像七八个小喇叭,在我耳边不停广播着,到后来,我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只好打开了录音笔。
总的来说,大妈们对张一杰的评价最好,他在大妈们的心里简直就是道德模范,大妈们都说要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就好了。
她们说张一杰把大量的时间,都用在了照顾他父亲上,导致自己至今未婚。
张一杰家原本住在13栋1单元301室,自从他父亲中风瘫痪后,出门需要做轮椅,为了方便,他跟一楼的邻居换了房子,一分钱的差价都没有要。
大妈们都说他傻,一楼的房子怎么能和三楼一样呢?
大妈们对王可的印象比较一般,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没有太极端的评价,都比较中性,毕竟现在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事。
对尹健的评价最差,几乎众口一词说他是个人渣,说他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小广场离尹健家比较近,所以晚上跳广场舞的时候,尹健出面干预过几次,骂得很难听,有几次还差点打起来。
我之前见过大妈们跳广场舞,音乐开得并不大,不是那种大音响,就是个随身的小蜜蜂。
第二天一早,雪糕告诉我有发现,凌晨两点的时候,在垃圾堆旁发现了尹健的身影。
看来,尹健就是虐杀小动物的元凶,这家伙真是个变态啊。
我让雪糕把和吴可欣相关的监控视频找出来给我看,我看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有了重大的发现,肯定了我的一些想法。
这时,我发现雪糕正在一旁的桌子上修笔记本电脑,电脑被她分解得支离破碎,零件散落了一桌,桌子上还摆着各式工具,其中居然有几把镊子。
我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开口道:“雪糕,修笔记本电脑要用到镊子?”
“嗯,笔记本不像台式机,零件比较小,螺丝也比较小,有镊子方便些。”
我脑洞大开,这就对了,凶手不一定是个医生,但凡经常用到镊子的都有可能,除了王可,其他两个人会不会用到呢?
我又看了一会儿视频,心里有了主意,出门前,我让李排长去尹健店里找他,问清楚虐杀小动物的事。然后叫上插座来到家属区,半路我买了包火腿肠。
我带着插座开车来到了家属区13栋门口,果然,小不点还在第一次我见过他的地方坐着。
我喊着它的名字,它摇头晃脑跑了过来,我拿出火腿肠撕了皮给他吃,它显然饿坏了,一下就把一大包火腿肠全吃光了,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看着我,不停地摇尾巴,看那意思是还没吃够。
插座怕狗,远远地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我,不知道我在搞什么名堂。
喂完小不点,我想它看看它会不会跟着我走,结果它跟了一段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我们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它,它则呆呆地看着13栋1单元的大门。
“土豆,你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呀?”
“这狗叫小不点,吴可欣生前对它很照顾,所以它把吴可欣当成了自己的主人。我在视频里看到过它,只要是吴可欣进入家属区,身边就会跟着小不点,一直跟到宿舍大门外,然后小不点就在宿舍大门外等着,当看到吴可欣出来时它又会跟着,但是不会跟到家属区外,它的活动范围就在这附近。”
“你的意思是小不点跟到了13栋。”
“对,吴可欣那晚一定是进了13栋1单元的某一家,便再也没有出来,所以小不点就一直在这里守着,再也没有离开。”我转过头看着插座,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顿道,“张一杰就住在13栋1单元102室。”
“张一杰?”插座张大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回到市局,李排长说尹健承认小动物是他杀死的,手术刀是在网上买的,其他则一概不知。
我觉得林妹妹的看法是对的,尹健不大可能是杀死两个女生的变态凶手,手法完全不同,细节上也有很大的区别,目前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小不点的执着才是最重要的线索,这条线索直接指向了张一杰,必须对他再做深入的了解。
下午,我约周小慧在她公司附近的那条小巷见面,我和插座开着他的宝骏在路边等她。
等周小慧上车,我把车窗全部关闭,搞得周小慧紧张兮兮的。
“张大叔在电脑硬件方面怎么样?”我问。
“他以前就是干这个的呀,张大叔和老板是同学,以前开过电脑公司,装机维修都很厉害,现在公司里的电脑坏了都是他在修。”
“记住了,我们找你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不安全,懂吗?”
“嗯嗯。”
回到市局,我马上召集队员们开会。
我怀疑张一杰有重大嫌疑,因为小不点的事情,加之张一杰擅长电脑修理,经常需要用到镊子。
我把想法和大家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们不能再被动地等下去,不能再出事了,直接搜查张一杰家容易扑空,一来他可能已经处理过现场,想找到痕迹物证的难度很大。二来作案工具不一定就在家里,可能藏在其他什么地方。所以,最快的办法还是找个女同志,引蛇出洞。这个人要漂亮、要有学生气质,我建议去省警校物色一个女学员来执行这个任务。”
“找什么找啊,净瞎耽误功夫,眼前不就有一个,本姑娘难道不漂亮?难道没有学生气质?”雪糕嚯地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我打心眼里觉得她很适合,嘴上却说:“太危险,张一杰很可能是个变态杀手。”
插座连忙附和:“就是,就是。”
“谁去不危险啊?就这么定了,头,我知道,你也就是跟我客气下,好意我心领了。”雪糕一脸坏笑看着我,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我确实是客气一下。
“嗯,那就这样,你抓紧时间,越快越好。”我觉得只要把准备工作做充分,应该问题不大。
散会后,雪糕在张一杰的公司投了一份图文并茂的简历,两天后,张一杰果然打来了电话,两人约在当天晚上见面。
张一杰见面的理由是想帮他爸找个晚上的看护,看护时间不长,晚七点到九点,每晚80元,对学生还是比较有吸引力。
我们在雪糕身上装了监听设备,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们提前两个小时开去了三辆车,都是民用车辆,车就停在单元门口,插座在车上负责监听屋里的动静。
来之前我就想小不点一定还在老地方,就准备了一个纸箱,还买了两包火腿肠,到地方一看果然见到了小不点,它依旧待在老地方烤太阳,我怕它一会儿叫出声影响抓捕,便走过去小声喊着它的名字,它认出了我,摇起了尾巴。
我用火腿肠把它哄上了一辆车,给它找了一个纸箱,它吃了几根火腿肠后就进了纸箱,我急忙关好车门,让一个队员把车开到附近等我们。
我打算收养小不点,毕竟人家也是有功之臣,怎能轻易放弃队友呢?
两个小时候,到了约定的时间,雪糕一身青春美少女的打扮,骑着一辆自行车来了。
她走进单元门,敲开了张一杰家的门
我戴着蓝牙耳机,坐在监听车上,雪糕进门后,张一杰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带雪糕看了一眼他父亲,两人便一直在客厅聊天。
雪糕进去快二十分钟了,张一杰根本没问过雪糕要不要喝饮料,连水都没有倒一杯,难道我的判断出现了问题?
因为在孙莉莉和吴可欣体内都检测出了安眠药,所以按照预定计划,只要张一杰问雪糕要不要喝饮料,我们就要到门口埋伏,饮料抬上来,雪糕会给出提示暗号,我们便在外面拉断电闸,吸引张一杰开门出来查看,然后实施抓捕。
又等了十多分钟。
耳机里终于传来了张一杰的声音:“小艾,你看光顾着聊天了,水也没给你倒一杯,你要不要喝点果汁?”
“好呀,我最喜欢喝果汁了,多放点啊,别舍不得。”
“好的,好的。”
我们急忙下了车,偷偷来到了张一杰家门口。
“艾小姐,来,趁热喝。”
“等两分钟再喝,好烫。”雪糕发出了行动的暗号。
我对李排长比了个手势,李排长立即拉下了电闸。
“哎呀,怎么停电了,张叔你出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好的,我去瞅瞅是怎么回事。”
门才打开,还没等李排长动手,张一杰就被插座一下扑倒在地上,由于用力过猛,插座的脑袋撞到了门框上,反倒是张一杰没什么事,躺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慌张,异常的冷静。
我急忙扶起揉着脑袋的插座,李排长迅速给张一杰戴上了铐子。
搜查很顺利,在张一杰的卧室里找到了胶带纸和镊子,还有几盒安眠药,东西就堂而皇之地摆在床头柜上,他显然没料到我们会来。
走的时候,我跟居委会的李大妈打了个招呼,让社区考虑一下张一杰父亲的事情,最好找个保姆,要不一个人在家很危险。
因为张一杰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当天晚上,我连夜突审了张一杰,但他什么都不肯说,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
我倒不急,等证据都出来了,他就算什么都不说也能定他的罪。
次日下午,所有检测结果都出来了,安眠药和胶带纸经过技术比对,与之前的两起案件的一模一样。
林妹妹还在镊子上成功提取到了微量的生物检材,经过DNA比对正是两名受害女生的。
在铁的证据下,张一杰承认了两起案子都是他干的,他说很佩服我们,因为作案工具他从不放在家里,而是藏在公司的仓库,只有约到人才会带回家里,如果我们贸然的去他家搜查,铁定不会有任何发现。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却始终三缄其口,不愿多说。
一个月后,张一杰被判了死刑,执行前一晚,他说想见我,我去见了他最后一面,他终于跟我讲述了一个令我难以相信的真相。
原来张一杰的父亲张宏儒是师大的一名老师,母亲万梅是乡下人,文化不高,一直没有什么固定工作,靠做点小买卖贴补家用。
从张一杰小时候记事起,他父母就经常吵架,炒得厉害时就相互大打出手,搞得家里乌烟瘴气,不得安宁。
但为了张一杰,他父母一直没有选择离婚,虽然一直吵吵闹闹。
直到张一杰上高二时的一天晚上,他放学回家发现母亲没在家,且很晚都没有回来,他便问张宏儒是怎么回事,张宏儒说是吵架后万梅一气之下回乡下了。
张一杰没有多想,打电话给母亲也是关机,但他心里始终放心不下母亲。
一个多星期后,张一杰偷偷回到了乡下母亲的家里,却没有见到万梅,老家人都说根本没有见过万梅。
回家后,张一杰爆发了,再三逼问张宏儒,张宏儒才说万梅已经被他杀了,人已切碎丢到云溪河里了。
张一杰当时就要报案,但张宏儒痛哭流涕,说自己很后悔,一再解释这么做也是为了张一杰有个安静的环境能考上大学,他坐牢不要紧,以后没人供张一杰上大学怎么办?
最终张一杰妥协了,他没有报警,而是选择了沉默,他不是怕没人供他上大学,而是不想失去父亲。
在张一杰的记忆里,张宏儒起码从来没有在外面乱来过,一直如此,张一杰相信张宏儒这么做只是为了他好。
但张一杰从此变得沉默寡言,心里也开始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他一直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当着张宏儒的面杀死一个女人,然后父子俩一起上刑场,但一直没用勇气,直到张宏儒中风后才下了最终的决心。
他杀两个女生都是当着张宏儒的面做的,当他看到张宏儒惊惧的表情时,他感到很开心,也彻底解脱和释怀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变态心理,为了报复而报复。
我当天晚上就找到了张宏儒,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供认不讳,并再三说是他害了儿子。
案子虽然破了,但大家的心里多少都有点沉重,这是一起本不该发生的悲剧,可还是发生了。
那天晚上,我对欧阳雨说,如果有一天我和她结婚了,我希望可以和她一直走下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笑着说我是个傻瓜。
也许我真的是个傻瓜,也许这极有可能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可是,人活着总得有点梦想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