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正义（6）

“漂亮阿姨？”林惠真还没反应过来，洪夏凌马上脱口而出，“是一个长头发大概和我差不多高，眼睛很大的阿姨吗？”

小男孩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思索了一会迟疑地对她说道，“阿姨，应该是吧。”

“宋阳真的回来过？”洪夏凌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而后又反应过来话里的不对，|等等，你说谁是阿姨？”

她一向自诩青春美少女，只不过是最近两年走成熟美艳女王风。但是被一个小孩子叫阿姨，而且是在叫了比自己大两岁的林惠真姐姐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撞击。

“洪警官，你别打岔。”林惠真变得严肃起来，让田征拿来他的手机，给小男孩看宋阳的偷拍照，“小朋友，是这个阿姨吗？”

偷拍照的像素不是很高，小男孩含糊地点了点头。他看到许晋川和田征两个人也围了过来，害怕地撒腿就跑。

林惠真想去追，被许晋川拉住了胳膊，“别追了，再问也是没用的。”

“可是……”林惠真挣脱开许晋川的制约，还想再说些什么。洪夏凌挡到了她的面前，冷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在这个地方，警察都不一定有用，一个小孩的口供能有什么用？”

林惠真听到这话，泄气地放下手，不再挣脱。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从进入这个村庄开始，周围人不善的目光指指点点的言行，再加上在镇里听来的传闻和所见的景象，无一不说明着这个村庄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在这个村子里，没有设立派出所，所有的事务都交给村长处理。一来是因为警力不足，二来也是因为警察势单力薄不能管也不敢管。

在霞美村，他们就算是找到了罪证，也不能将犯人带走，这样或许连他们都走不出去这里。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镇上去再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行动。”许晋川见林惠真已经被说服，于是带着大家找到了村上唯一一辆面包车回到了小旅社里。

小旅社老板见他们又回来了，好奇地问他们今天是否有找到同学。林惠真礼貌地回答他说没有。因为长时间坐车山路又颠簸，其他几人都面露倦色。老板听说他们没有找到之后，担忧地问她同学是不是被人被拐走了？

“老板，为什么会这么说？”林惠真直觉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老板拿起了一包烟，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递给林惠真，林惠真摇头拒绝。他又给了另外三个人，只有许晋川接过了他的烟，还给他点火。

老板深吸一口，吐出一口浓烟，缓缓地说道，“不瞒你们笑话，我们这个地方太穷了。过去搞计划生育，大家都不要女孩要男孩。没有骗你们，当时街上的水沟里都是死掉的女孩。但是，现在时代变咯。村里的女孩跑出去做工的就没有一个回来的，男孩就娶不上媳妇了。家里有女孩的还好，拿去跟有女孩的家里换一个媳妇，没有女孩的最后就只能攒点钱去买媳妇了。”

“买媳妇？”许晋川靠着柜台，抽了一口烟，“会有很多人买媳妇吗？”

“也不是很多。媳妇还是挺贵的。但是不买也不行，总不能绝了后吧。所以我女儿一回家，我都不让她自己一个人出去。谁知道哪天就被人一棍子敲晕被卖到哪里去了。那么大的地方我上哪儿找去？”老板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儿，现在在外面打工，很少回来。

“他们不怕媳妇跑吗？就这么一直绑着？”洪夏凌好奇地问道。

老板被她的天真逗笑了，“想跑哪有那么容易？这么大的山，你能跑出去吗？你一跑，那不是你汉子一个人抓你，全村人一起帮着抓你。你跑得掉吗？你要是跑不掉被抓回来就是被打得半死，多打几次就怕了就乖了。不过也不会一直绑着就是了，一旦娃出来了，人心也定了。你说吧，你都有娃了你还跑啥？”

“好的，谢谢老板。”听完老板讲述的这些情况，四人回到了房间。许晋川掐灭了烟，少见的严肃正经地说道，“我们来开会聊聊今天你们的感受吧。”

“我能出去散根烟吗？”田征突然站了起来，面露窘迫地说道。许晋川点了点头，他就放心地走了出去。许晋川认识田征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这几天，他除了必要的问候话一个字都没有说。接下来他们要讨论的内容，他可能是不想听，也不敢听。原本宋阳的身份就让他备受打击，在还没有消化完这个消息就要被迫去面对这种可怕的后果，他想逃避也是情有可原。

等确认田征走远后，洪夏凌又是第一个发言。

“我觉得，这宋家老太太一定是在撒谎。人小孩都说看见宋阳了，她非说宋阳没回来。而且吧，宋阳接电话的时候之后就买了车票回来，说明一定是在电话里答应了的。她哥那媳妇也来得很奇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宋阳失踪的时候来了。指不定是拿她换媳妇去了？”

田征不在，洪夏凌说话就肆无忌惮多了，她一股脑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都说了出来。

“洪警官，你别这么说。”林惠真皱着眉头看向洪夏凌，“这太过武断了。在没有确切证据下，我们作为警察不能随意怀疑一个人。不过不可否认你的推测是有可能发生的。不过今天我在宋家的时候，没有发现过有任何年轻女性生活过的痕迹。宋阳可能真的没有回来。”

“好吧，那我道歉。”洪夏凌无所谓地说道，但是对于自己的推测寸步不让，“但是，你所说的内容不过也只是一段推测而已。宋阳失踪了这么久，万一一到家就被绑着卖掉了，那没有生活痕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洪警官，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们司法是疑罪从无，我们要有证据，不能光靠推测。”林惠真被她怼了也不气，只是平心静气地和她讲道理。

“那我们就去找证据。”许晋川开口打断了她俩的话，对洪夏凌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洪夏凌狡黠地一笑，朝他眨了眨眼。

“我不同意。”林惠真站了起来，面向许晋川，“你们以前背着我做什么我没法管束你们。但是现在你们不能当着我的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这是不允许的。”

“那你是想怎么样？”洪夏凌不耐烦地说道，“那个村子的状况你也不是不了解，你难道能把人抓出来审问吗？我怕你是想连自己也搭进去。”

“我们不能进去把人带出来审问，但是我们可以再去一趟宋家，好好地问一下宋老太太。如果，她的话里有漏洞，我们就可以申请当地警方的协助。而且，要是我们被发现偷偷潜入，那到时候事情就更加不可收拾了。我们要怎么解释自己没有恶意。这样我们和小偷小摸有什么区别。”林惠真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这样吧，你们俩先去套话，要是没有结果，我和田征再溜进去行吗？”许晋川不想再让她俩吵下去，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这……”林惠真犹豫了。她一直不同意这种有违光明磊落原则的做法，但是她的两个同伴显然都不同意她的做法。许晋川已经做出了让步，她若是再坚持下去便会伤害了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团队信任。

“为什么是你和田征去？我呢？”洪夏凌不满的是潜入小分队里没有自己的名字。

许晋川给她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让你去，但是宋阳的东西也只有田征知道。你是女孩子，比较容易和妈妈辈的人打交道。”

“那好吧。”洪夏凌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排，林惠真也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又坐上了去霞美的车。在车上，许晋川背着司机悄悄地问坐在身边的洪夏凌，“你带枪了吗？”

“没有，我们已经被停职了哪来的枪。”洪夏凌看他凑到耳边轻声说也放低了音量。

许晋川拉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西装口袋，洪夏凌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惊讶地瞪大眼睛看他，“这什么东西？”

“你小声一点。”刚才洪夏凌的轻呼已经引起了坐在前座的林惠真的注意，转过头来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这我偷偷带出来的。等会你们去问话的时候，就带上这东西。一看到情形不对就赶紧跑，实在不行就拿出来吓唬他们。对了，你千万不能让惠真知道，我可不想刚被投诉之后，又要被自己人坑。”许晋川小声地说道。

“好。”洪夏凌点点头，悄悄地从许晋川的口袋里把枪转移到自己的口袋里。全程脸上还要闭着眼睛假寐，生怕林惠真发现不对。

到了霞美村之后，他们和司机商量包一天的车，让司机一直停在这里。林惠真和洪夏凌先进去，无果之后再换许晋川和田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