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团年饭,是一家人。
腊月三十吃年夜饭,还是这些人。
过年的意义是什么?就是天南地北的人,从各地赶回来,共度美好时光。
我见到了烧饼姐姐,她家招了个上门女婿,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我带着安安去她家里坐了坐,她端出了糖果,有些自嘲道:“我们农村人这些水果糖,也不晓得你们城里人看不看得上。”
她这样说话,让我觉得极其别扭,呆了一会儿,便带着安安离开了。
有些东西,一旦改变,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我的邻居王麻子,无论从外貌还是气质上,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带着他漂亮的外地的女朋友,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溜达。也不管有没有用,见到不熟悉的人就开始发名片。
多哥选在这一天,给我结算了分红,看到他转账过来的数字,我吓了一跳,开玩笑的问他是不是算错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你不是还要做网红辣椒酱吗?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年后就把这事儿提上日程,就是你要更辛苦了哦。”多哥回过来一条语音,里面还夹杂着电视里的歌声和鞭炮声。
“赚钱的事儿不嫌辛苦!”我还是喜欢打字,我的声音太冷了,即使是玩笑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也显得一本正经。
王姐微信上给安安发了压岁钱,我没好意思收,想到她一个人过年,觉得应该主动打个电话过去拜年。
王姐很快接了电话,她所处的环境嘈杂,让我有些意外。电话接通了后,寒暄了两句,她那边变得稍微安静了一些,我猜她是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和我通话。
“没想到吧?我回来上坟,本来想走个形式就离开的,遇到了我大伯一家,他们怎么也不让我走了,非得拉我在他家过年。”王姐语气轻松,应该没有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吧?
“你好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问她,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嗨,在哪儿都一样,过完年我还得上山去,还是那里轻松自在。”
赤尔给我发了一个视频,是他和留校的同学们在一起聚餐,气氛活跃,处处透着年轻人的朝气。
小孙即将成为他的师傅,他学习兼职之余,又为自己的爱好空出了时间,专研视频剪辑。
我拿着手机,编辑了一些祝福语,却迟迟没有发出去。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群发过祝福了,都只是在家庭群里发一个小额红包,上面备注“新年快乐”。
今年不一样了,微信上多了许多好友,新年的祝福,也不算是一种打扰。我选了一条最为满意的祝福语,一键群发了出去。
和公公开了视频,大姑姐在包水饺,大红的福字贴在玻璃窗上,喜庆又祥和。两家长辈隔着手机相互问了好,爸爸说四川话,公公说山东话,我猜他们谁也听不懂谁说的是什么,但是接连的“好”字,也能表达出美好的祝福。
年夜饭就摆在小洋楼的客厅里,分了两桌。
我端起了手里的红酒,走到了两桌中间,除了结婚,这是我第一次向我的长辈敬酒。
余曙刚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给他了一个安慰的眼神,表示自己有分寸。
即使是在自己的家人面前,我也免不了紧张,端着高脚杯的手有些颤抖,看着两桌人期待的眼神,我有些恍惚,我的长辈们,大都有了白发。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我端起了酒杯:“祝福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能渡过难关,多亏了大家,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哽咽了一下,咧开了嘴角:“以后不会了,大家一起加油!”说完喝了一大口红酒。
“好!”双胞胎老大带头起哄,大家都跟着鼓掌。
余曙刚端起酒杯,站到了我的身边:“我也敬大家一杯,祝大家新年快乐。”
这一顿饭,气氛比昨天的团年饭好太多了,原因在我。
我有些微醺,仿佛回到了从前,我带领着弟妹们玩闹要压岁钱的时候。
双胞胎老二把手机接到了电视上,开起了K歌模式。悠悠过来拉着我,非得让我和她合唱,我真的醉了,一边唱着歌,一边跟着节奏摆动。
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一曲结束,我歪倒在了沙发上。
身旁的喧闹,也抵不住我的睡意,我把厚厚的被子覆在了身上,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爷爷端着酒杯,抿了一小口,拍拍我的头:“然儿,你答应爷爷的事儿,怎么忘记了?”
梦中的情景和今晚的年夜饭一模一样,让我分不清楚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答应了爷爷很多事,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
“你说要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你咋生病了?爷爷好难过哦!”
说完爷爷就消失了,连个背影都没有留给我。
我拼命的摇头,想和爷爷道歉,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安定又出现了:“安然,安然!”他站在爷爷刚刚站的地方:“你现在做的很好,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走了!”
安定也消失了。
我除了哭着摇头,什么也做不了。
一双冰凉的手伸到了我的脖子里,让我打了个寒颤。余曙刚贴着我的脑袋,笑眯眯的看着我:“起来了,要放烟花了。”他也有些醉意了。
我回过头来,他看到了我的眼泪,轻轻的用手擦了去,下意识的用手捏住了我的鼻子,要把我把鼻涕省出来。
我摇了摇头,躲开了他的手:“我看到爷爷了。”
我说的是“看”到,不是“梦”到。
他盯着我,像是在确认我有没有口误。
“好了,走吧!”我把他推了起来,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他把羽绒服递给我,又把我随意脱掉的棉拖鞋摆正放到我的脚下,等着我穿好衣服。
这一大家子,唯一还对烟花感兴趣的人,就是安安了。大家拿着小烟花在他旁边转着圈,哄他开心。他兴奋的拍着手,在舅舅小姨们的包围圈里跑跳着。
烟花爆开的前奏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嘭”的一声,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大家都抬头看着天空,流光满面。
花火如雨,直落人间。 那一刻,仿佛一切的过往,都能如这烟花般,瞬间消散。 也许我所经历的低谷,都是我作茧自缚,那么为何不尝试一层一层的把它剥开来,重新面对新的生活呢? 流年笑掷,未来可期。 第九十五章 我想说的话 那天在微博上看到一句话,让我感触颇深。 “为什么吃感冒药很正常,吃抑郁症的药就会被另眼相看呢?” 我学的是心理学专业,我的大学里,有免费的心理诊室,我却从来没有踏进去一步,尽管我知道我有病。 我并不是因为怕别人歧视我是精神病人而不去,而是因为我觉得我能自愈,所以我没去。 我很后悔没有走进过我大学的心理诊室,因为精神状况一旦出了问题,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交给专业的治疗者。 现实生活中,还有很多抑郁症患者,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而最常见的原因,就是害怕他人异样的眼光。 我每次在临床心理学门口排号的时候,总会被人上下打量,就连那些一起排号等待看病的人也是如此。一开始我还畏畏缩缩,别人看我的时候我就看手机,避开他们的关注。现在不一样了,谁盯着我看,我也会同样盯着他,反正我是不会先收回目光。既然医院设立了这一科并没有把它隔离起来,这就是很正常的一种病症,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不上医院? 每次看到产后妇女自杀,甚至带着孩子一起自杀的新闻,我的心就揪痛,抑郁症真的很普遍,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被重视起来? 只有经历过,才能知道她们有多绝望。 我现在只经历了半年的治疗,但是病情明显好转了。虽然我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催吐,哭泣,但是相较于我最严重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当然治疗还会持续,直到医生评定我的精神状态已经不需要医疗介入的时候。 我的经历告诉我,在治疗的过程中,医生和药物是辅助作用,患者本身主导,周围的人起关键作用。别人怎么看我不重要,但是家人的看法对我来说是致命的。如果连最亲的人的支持都得不到,那么患者将濒临崩溃。 抑郁症患者的情绪会很不稳定,可能上一秒他还在肆意大笑,下一秒他就会埋头痛哭,你根本就不知道是哪个点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就是想哭。这种时候,不要怪他,不要嘲笑他,安安静静的呆着他身旁,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告诉他:“没关系,有我呢!” 如果他常把“自杀”挂在嘴边,不要觉得他是为了吓唬你的一种威胁,对于患者来说,那是一种坚决。 我很感激我的家人给予我的支持,我曾经一时想岔了,选择了错误的路,但是他们及时把我拉了回来,帮助我开创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对于其他的抑郁症患者,我的建议是正视病情,敞开心扉,多和家人交流。你不开口,永远都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只能在心里胡乱猜测。即便开口被拒绝,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摆正心态,直面未来,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