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中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婴孩形状,却比祠堂里的雕像大上数倍。它缓缓“睁眼”,露出一双没有瞳孔的惨白眼珠,张开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这一声如同号令,所有行尸瞬间暴动,发狂般扑向活人。道袍青年骂了句脏话,桃木剑舞得密不透风,却还是被几具尸体逼得连连后退。
裴砚趁机拉着江浸月冲出义庄,迎面却撞上那个持刀的老头!老头狞笑着挥刀砍来,裴砚侧身避过,短刀顺势划过对方手腕——鲜血喷溅的刹那,老头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只见他的伤口处竟然钻出几条血线虫,疯狂啃噬着自己的血肉!
“反噬…”江浸月倒吸一口冷气。
老头在地上痛苦翻滚,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与此同时,义庄里的黑雾已经蔓延到门口,那个巨大的婴孩轮廓正缓缓飘出棺材…
道袍青年一个箭步冲过来,二话不说往三人脚边扔了张符:“走!”
符纸炸开一团刺目的金光,等光芒散去,三人已经站在镇外的荒坡上。远处,整个镇子都被笼罩在一层诡异的黑雾中,隐约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婴啼声。
“我叫周鹤,龙虎山下来的。”青年收起桃木剑,脸色凝重,“你们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
裴砚望着黑雾笼罩的镇子,声音冷得像冰:“不是我们招惹它,是它盯上了我们。”
江浸月忽然想起什么:“那个老头说…‘等了这么多年’。”
周鹤皱眉:“林氏宗祠养鬼婴的邪术至少断了六十年,怎么会突然…”他话说到一半,猛地看向裴砚,“除非有人重新启动了阵法!”
夜风吹过荒草,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鸦啼。裴砚缓缓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一截断裂的红线——是从义庄行尸身上扯下来的。
线头上,沾着一小片暗金色的丝线,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金蚕丝。”周鹤瞳孔骤缩,“苗疆的东西…”
裴砚收拢手掌,眼神晦暗不明:“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继续查下去。”
夜风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掠过荒坡,远处黑雾笼罩的镇子像一头蛰伏的凶兽,偶尔传出几声凄厉的婴啼,又很快被死寂吞没。
裴砚指腹摩挲着那截断裂的红线,金蚕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是某种无声的挑衅。
“苗疆的金蚕蛊,湘西的养尸术,再加上鲁班的厌胜法…”周鹤蹲在地上用桃木剑划拉出一道符痕,抬头时眼底映着跳动的火光,“这伙人拼凑邪术的手法,倒像是菜市场挑烂叶子。”
江浸月拢了拢衣领,袖口沾着的血线虫黏液已经干涸成暗褐色。她盯着远处黑雾中若隐若现的祠堂轮廓,忽然开口:“六十年前林氏灭门,会不会根本不是意外?”
“灭门从来都不是意外。”裴砚松开掌心,红线飘落进周鹤刚点燃的符火中,瞬间爆出一簇幽绿色火苗,“但用金蚕丝操控行尸的,一定是活人。”
火堆旁的三道影子在土墙上摇晃,周鹤突然用剑尖挑起一张燃着的黄符甩向坡下——符纸飞至半空竟“嗤”地定住,随即像被无形的手撕碎般散成灰烬。
“有东西在附近徘徊。”他眯起眼睛,“不是行尸…更像是探路的伥鬼。”
仿佛印证他的话,坡下荒草丛中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许多脚掌擦过草叶。江浸月下意识往火堆靠了靠,却见裴砚突然起身,短刀在指间转出冷冽的弧度。
“既然用金蚕丝引我们过来,”他朝着黑暗处提高声音,“不如直接聊聊?”
草丛里的响动戛然而止。
片刻死寂后,坡底缓缓亮起一盏惨白的灯笼。提灯的是个穿靛蓝布衣的老妪,佝偻的身影像截枯树,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她每走一步,腰间挂的铜铃就响一声,那铃声古怪得很,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后生仔好利的眼。”老妪在十步外站定,灯笼照出她嘴角一颗长毛的黑痣,“能认出金蚕丝的,这些年可不多见了。”
周鹤的桃木剑横在胸前:“湘西赶尸人,苗疆养蛊婆——你们这组合倒新鲜。”
老妪喉咙里滚出几声笑,突然将灯笼往地上一杵。火光“轰”地暴涨,竟映出她身后整整齐齐站着的十二个纸人!那些纸人只有半人高,惨白的脸上画着夸张的五官,胸前都贴着一张黄符,符上用血写着生辰八字。
“老身只是来传话的。”她枯枝似的手指划过腰间铜铃,“有人托我问裴家后人一句——”
铃铛突然剧烈摇晃,纸人们齐刷刷抬头,用画出来的眼睛“盯”住裴砚:“二十年前青要山的债,该还了。”
裴砚瞳孔骤缩。
江浸月敏锐地发现他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却听周鹤冷笑一声:“装神弄鬼!”说罢扬手甩出三枚铜钱,铜钱在空中排成三角,直射老妪面门!
老妪不躲不闪,最前面的纸人突然腾空而起,“啪”地接住铜钱。那铜钱竟像烙铁般在纸人手上烧出三个窟窿,冒出腥臭的黑烟。
“话带到了。”老妪退入阴影中,纸人们齐刷刷转身,“三日后子时,落魂坡见。若不来…”她顿了顿,灯笼“噗”地熄灭,“那丫头颈后的梅花烙,可就要开花了。”
黑暗重新吞没荒坡,只剩火堆噼啪作响。江浸月下意识摸向自己后颈——那里确实有块淡红色胎记,形状像五瓣梅花。
“她怎么知道…”
“金蚕蛊能感应人体气血。”裴砚声音发沉,“你被标记了。”
周鹤突然踹灭火堆:“先离开这儿!那些纸人身上沾了尸油,烧起来的烟能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三人借着月光往国道方向疾行。穿过一片杉树林时,江浸月发现每棵树上都缠着细细的红线,线头系着小小的铃铛,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是引魂阵。”周鹤扯断几根红线,“有人在圈地盘。”
裴砚突然停下脚步。前方树干上钉着块木牌,牌子上用血画了只振翅欲飞的金蚕,蚕身下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落魂坡。
“青要山…”他盯着木牌喃喃自语,突然一拳砸在树干上,“原来如此!”
杉树林尽头出现了微弱的灯光,是间亮着霓虹招牌的汽车旅馆。前台打着瞌睡的老头被敲门声惊醒,看到三个满身尘土的年轻人时明显愣了下。
“最便宜的标间,两晚。”裴砚将身份证按在柜台上,指缝间漏出几张潮湿的纸币。
老头扫了眼证件,突然压低声音:“后生,你们是不是从西边那个废镇过来的?”见三人沉默,他哆嗦着从柜台下摸出三张黄符,“拿着吧…这几天,已经有三拨人打听那镇子了。”
江浸月接过符纸,发现背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之前来的是什么人?”
“第一拨是个戴墨镜的姑娘,第二拨是几个穿黑西装的,昨儿半夜来的最邪性——”老头突然噤声,因为周鹤正把桃木剑重重拍在柜台上。
房间在走廊尽头,霉味混合着劣质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周鹤一进门就掀开地毯,用剑尖在地板上刻了个八卦图,又从怀里掏出个小香炉摆在窗台。
“墨镜姑娘应该是苗疆的人,黑西装像港岛那边的风水师。”他点燃三炷香插进香炉,“至于半夜来的…我猜是赶尸匠。”
裴砚拉开浴室水龙头,锈红色的水流了半分钟才变清。他掬水洗了把脸,抬头时镜子里的人影却迟迟没有同步动作——那张属于他的脸正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笑。
“砰!”
江浸月冲进来一拳打碎镜子。玻璃碎片四溅中,她抓起毛巾按在裴砚被划伤的手背上:“别看镜子!这旅馆不对劲!”
周鹤的声音从外间传来:“窗台香炉里的香…烧成两短一长了。”
民间有云:人最忌三长两短,香最怕两短一长。裴砚甩开毛巾,血迹在地砖上溅出几朵暗花。他拉开背包取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半本焦黄的线装书。
“二十年前青要山考古队失踪案。”他翻到某页停住,“当时参与的除了我父亲,还有港岛风水师、苗疆蛊婆和…”书页上的照片缺失了三分之一,残留部分能看到个穿道袍的背影。
周鹤突然凑过来,指着照片角落:“这不是龙虎山的云纹佩吗?”
三人同时沉默。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里混进了另一种节奏——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刮擦窗框。
江浸月缓缓转头,正对上一张紧贴在窗户上的惨白人脸!那脸上没有五官,只有用血画的眉眼,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纸人…”她话音未落,整面窗户突然“哗啦”碎裂,夜风卷着雨水灌进来,吹灭了香炉里将熄的香火。
黑暗中,十二个湿漉漉的纸人从窗口鱼贯而入,胸前黄符上的生辰八字在闪电照耀下触目惊心——全是江浸月的!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框上,溅起的水珠混着碎玻璃散落一地。十二个湿漉漉的纸人立在房间中央,胸前黄符上的生辰八字在闪电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仿佛是用血写就的诅咒。
江浸月后背抵着墙,手指死死攥着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那些纸人没有五官,却像是能“看”到她一样,齐刷刷地朝她转过来,湿透的纸身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生辰八字……”她喉咙发紧,“他们怎么会有我的?”
裴砚眼神一沉,短刀在掌心一转,刀锋寒光乍现。他侧身挡在江浸月前面,声音压得极低:“纸人借命,这是要拿你填阵。”
周鹤冷笑一声,桃木剑横在胸前,剑尖挑着一张燃着的黄符:“装神弄鬼!”他手腕一抖,符纸“嗖”地飞向最前面的纸人,火光瞬间炸开,纸人胸口被烧出一个焦黑的窟窿,却没有倒下,反而诡异地向前迈了一步。
“不对劲!”周鹤眉头一皱,“符火没用?”
裴砚目光扫过纸人脚下的水渍,突然低喝:“退后!”
话音未落,纸人脚下的水渍突然扭曲蠕动,像是活物一般爬向三人的脚边。江浸月低头一看,瞳孔骤缩——那不是水,而是一条条细如发丝的血线虫,正顺着地板缝隙蜿蜒爬行!
“血线虫控尸!”裴砚一把拽住江浸月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拉,同时短刀划破指尖,一滴血珠甩向地面。血珠落地瞬间炸开一道暗红色的光晕,血线虫像是被烫到一般疯狂扭动,迅速缩回纸人脚下。
周鹤趁机咬破中指,在桃木剑上一抹,剑身顿时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他踏步上前,剑锋横扫,最前面的三个纸人瞬间被拦腰斩断,断口处竟喷出一股腥臭的黑血!
“这不是普通的纸人!”周鹤脸色微变,“里面塞了尸油和骨灰!”
裴砚眼神一凛,短刀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地板上画出一道血线。他低喝一声:“封!”
血线瞬间燃起幽绿色的火焰,将纸人逼退至墙角。然而,那些纸人却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着,竟开始缓缓融化,纸身化作黏稠的黑水,顺着墙壁向上蔓延,转眼间在天花板上凝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