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远攥着弹壳的手背青筋暴起,恒生集团大厅的自动玻璃门突然全部落锁。周正阳拽着他滚进会客区沙发背后,子弹将意大利真皮沙发撕扯出棉絮纷飞的伤口。王建军举着的手机屏幕突然黑屏,视频里男孩最后划出的"水"字残影烙在视网膜上。
"东南角消防通道!"周正阳扯下领带缠住手臂伤口,暗红色血迹在蓝条纹衬衫上洇开地图。张明远摸到墙角装饰用的青铜鼎,四百斤的仿古器物被推翻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飞溅的金属碎片暂时压制住袭击者的火力。
安全通道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张明远踹开通往地下车库的铁门时,刺鼻的汽油味混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二十米开外,三辆未挂牌的黑色越野车正往集装箱里装运贴着"化工原料"的蓝桶,搬运工防毒面具下露出条形码刺青。
"拦住他们!"周正阳的吼声在车库回荡。张明远冲向最近的搬运工,对方抡起的铁钩擦着他耳廓划过,在水泥柱上迸出火星。他扣住那人手腕反拧,条形码在挣扎中扭曲成诡异的符号——正是父亲实验室事故报告上的某个标记。
集装箱门轰然关闭的瞬间,张明远将工作证甩进缝隙。镀银的证件边缘卡住门锁,他趁机扒住门框翻身跃入。黑暗中此起彼伏的金属碰撞声里,蓝色化工桶的电子锁正闪烁着红光,桶身标签被刮花的区域隐约可见"JH-09"字样。
"小心!"周正阳突然从侧面将他扑倒。子弹穿透集装箱铁皮,在化工桶上擦出刺目的火花。张明远摸到桶底渗出的粘稠液体,指尖传来的灼烧感让他瞳孔骤缩——这是二十年前导致父亲重伤的腐蚀性废液。
追击者的脚步声逼近,张明远扯下消防斧劈开化工桶阀门。淡黄色液体喷涌而出的刹那,周正阳拽着他滚出集装箱。惨叫声在身后炸响,搬运工沾到液体的手臂瞬间腾起白烟,防毒面具融化的胶质黏在溃烂的面皮上。
警笛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张明远盯着那滩沸腾的液体,突然想起老周临终前攥着的检测仪。他掏出手机拍摄化工桶编码,闪光灯照亮桶身内侧的钢印——某国际环保组织的认证标志与恒生集团的LOGO重叠成荒诞的图腾。
"张科!儿童医院出事了!"小林的声音混着电流声炸响。监控画面里,王建军抱着儿子冰冷的尸体坐在门诊大厅,大理石地砖上蜿蜒的血迹来自他徒手砸碎的挂号窗口。人群正在院外聚集,白底黑字的横幅在暴雨中翻卷如招魂幡。
周正阳猛打方向盘避开逆行车流,奥迪A6的轮胎在积水路面划出弧形水幕。张明远擦拭着被腐蚀的指尖,后视镜里映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郑国强三小时前签发过危险品运输许可。”
医院门前的人潮让警车寸步难行,张明远挤过举着遗照的家属队伍时,听见白发老人用方言哭喊:"河里的鱼都死绝了,现在轮到人了!"担架上蒙着白布的轮廓不过孩童大小,露在外面的脚踝布满溃烂的紫斑。
"让开!"保安粗暴地推搡着痛哭的妇女,张明远拦住他扬起的手臂:"我是市环保局监察支队…"话音未落,沾着泥浆的矿泉水瓶砸中他肩膀。人群里爆发出嘶吼:“骗子!你们和化工厂都是一伙的!”
王建军突然从挂号台跃下,怀里的孩子裹着印满卡通图案的床单。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张明远,干裂的嘴唇抖出几个字:"直饮水…"沾着血污的儿童水壶从床单里滑落,壶底沉淀的黑色颗粒在瓷砖上滚出蝌蚪状的痕迹。
周正阳挤进人群亮出证件,喧哗声出现短暂凝滞。张明远蹲身拾取水壶残片时,瞥见王建军裤袋里露出的药盒——抗辐射药物说明书上的生产日期,与恒生集团获得核污染防治奖项的时间完全重合。
"张科长!"护士长突然从急诊室冲出,"住院部有孩子出现相同症状!"她的护士服沾着呕吐物,手里举着刚拔下的输液针头:“生理盐水变成蓝色了!”
张明远冲进配药室时,冷藏柜里的药液正泛着诡异的荧光。他撕开未拆封的输液袋,淡黄色液体接触空气的瞬间开始沸腾。周正阳用镊子夹起药瓶标签,在紫外线灯下显出隐藏的二维码——扫描结果直指某境外环保基金会。
"立即切断全院供水!"张明远对着对讲机怒吼,转身撞见郑国强的秘书正在走廊尽头打电话。那人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缩,手机"不慎"滑落坠入医疗废物桶。张明远扑过去翻找时,染血的棉球里粘着半张烧焦的会议纪要。
"…表彰恒生集团在核废料处理方面的贡献…"残存文字在手机闪光灯下浮现,纸张边缘的油墨指纹与郑国强习惯用的万宝龙墨水颜色一致。周正阳突然夺过残页,指着某处烧焦的英文缩写:“这是北约某军事机构的代码!”
暴雨砸在救护车顶棚上如同密集的鼓点,张明远攥着药瓶碎片的手不停颤抖。车载广播突然插播紧急新闻:"…群众聚集在市政府广场…部分示威者冲击环保局办公楼…"背景音里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与医院警报声交织成混乱的乐章。
"去码头!"周正阳猛转方向盘,"那批化工原料要出境!"张明远盯着手机里刚破译的运输路线,红色箭头正指向保税港区的某个集装箱码头。他摸到口袋里融化的药盒,铝箔上的生产批号突然与记忆中的某个日期重叠——正是父亲实验室爆炸前三天。
保税区卡口的栏杆已被撞断,张明远跳下车时,咸腥的海风裹挟着化学制剂的甜腻扑面而来。二十个蓝色化工桶正在装船,起重机吊臂上的"危险品"标志在探照灯下泛着血光。他翻过集装箱时,手掌被铁皮割开的伤口渗出的血珠坠入海水,瞬间激起细密的泡沫。
"拦住他们!"周正阳的吼声被海风吹散。张明远攀上摇晃的舷梯,集装箱里突然冲出两个戴防毒面具的壮汉。他侧身躲过挥来的铁棍,后腰撞上化工桶时听见电子锁解除的"咔嗒"声。淡黄色液体从裂缝中渗出,在甲板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海警快艇的探照灯划破雨幕时,张明远正用消防斧劈开第三个化工桶。加密账本在废液里漂浮,防水的塑封袋里露出郑国强与外商握手的照片。周正阳抓住他的后领往后拖:“你疯了!这浓度会要命!”
"当年我爸就是这么死的!"张明远嘶吼着甩开他的手,斧头重重劈在第四个化工桶上。飞溅的液体在周正阳袖口烧出焦痕,老纪委突然愣住——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张父实验室爆炸前打来的电话里,背景音正是这种液体沸腾的咕嘟声。
货轮突然拉响汽笛,甲板在剧烈震动中倾斜。张明远抓住船舷护栏时,看见化工桶接二连三滚向大海。周正阳扑过来拽他后撤的瞬间,某个坠海的化工桶突然爆炸,冲天而起的绿色火焰将夜空撕开惨烈的伤口。
火光中,张明远摸到甲板缝隙里的金属盒。老式怀表的齿轮在爆炸冲击波中开始逆向转动,表盘背面父亲留下的刻痕在高温下显形:"清"字的最后一笔,与化工桶底部的钢印完美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