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投下重影

督导组的应急指挥车在化工园区门口急刹，轮胎碾过满地玻璃碴子发出爆裂声。张明远望着后视镜里自己泛青的眼窝，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胸口的北斗状灼伤。昨夜缝合的伤口还在渗血，将白衬衫第三颗纽扣染成锈褐色。
"这是你要的东西。"陆正明钻进副驾驶，警服肩章上沾着晨露。他递过牛皮纸袋时，手腕内侧的擦伤已经化脓——昨晚在跨江大桥拦截危化品车时，被北斗集团的保安推下路基。
张明远抽出文件，泛黄的工程验收单上，"张建国"三个字的签名力透纸背。二十年前父亲用钢笔戳破纸面的那个顿点，如今依然能刺痛指尖。他翻到附件页，当年被抹除的辐射检测数据在特殊光谱仪下显形，数值栏里跳动的红字像未干的血迹。
"老赵带人守住了三号排污口。"陆正明啃着冷掉的包子，肉馅渗出暗红色油渍，"他说那些培养舱里的孩子…"话音突然哽住，监控视频里那些插满导管的小身躯，此刻正在两人视网膜上投下重影。
指挥车突然剧烈颠簸，车载电台发出刺耳电流声："各小组注意！三号仓库发生氯气泄漏！"张明远扑到观测窗前，看到浓烟正从标着"食品添加剂"的厂房涌出，穿防化服的身影却在往烟雾里搬运金属箱。
"是声东击西！"他抓起对讲机，"陆队带人封锁东南角冷库，那里有北斗集团的生物样本！"话音未落，三辆洒水车突然从岔路冲出，混着消毒剂的污水将路面泼成诡异的荧绿色。
穿过浓烟区时，防毒面具滤芯很快被油状物堵塞。张明远扯下面具，灼热的气流灼烧着喉管。冷库电子锁泛着寒光，虹膜识别屏上积着层冰霜——这是父亲当年设计的双重验证系统，此刻却成了罪恶的守护者。
"让我试试。“穿白大褂的女人挤到前面，呵气融化屏幕上的冰晶。张明远认出这是市疾控中心的林主任，她左臂缠着黑纱——上周丈夫在化工厂爆炸中遇难，遗书里写着"饮用水有问题”。
绿光亮起的瞬间，冷库铁门震落簌簌冰渣。成排的液氮罐冒着白烟，罐体标注着"新型益生菌制剂"。林主任用镊子夹起罐底的运输单，收货方竟是市儿童医院的新生儿病房。
"这不是益生菌…"她的检测仪刚靠近罐体就疯狂报警，"是基因编辑过的噬硫杆菌，能分解原油污染，但代谢产物会诱发儿童白血病。"保温箱里漂浮的菌株在蓝光下蠕动，像极了医院里那些孩子皮肤下的出血点。
突然响起的枪声让液氮罐嗡嗡共振。张明远把林主任推进货架间隙，自己贴着墙根摸到观察口。透过结霜的玻璃，他看到陈国华正在朝天鸣枪，身后特勤队员的盾牌上印着"防暴"字样。
"里面的人听着！"陈国华的扩音器震落屋顶冰棱，"立即释放人质！"张明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冷库角落里确实蜷缩着个穿北斗制服的年轻人——那人脖子上挂着工作牌，双手被反绑，后颈却有新鲜的指甲抓痕。
"是苦肉计。"陆正明咬牙扯开防弹背心，露出缠满绷带的肋部，"他们想制造执法过当的舆论。"仿佛为了印证他的判断，仓库外突然传来直播喊声，某网红正对着手机尖叫：“警察暴力执法导致化工事故！”
张明远摸到后腰的执法记录仪，发现存储卡不翼而飞。他想起昨晚在急诊室缝合伤口时，那个主动帮忙举输液瓶的志愿者——那人袖口有北斗集团的logo暗纹。
"备份数据在老地方。"林主任突然开口，她正在用口红在液氮罐上写化学公式，"我丈夫临终前说过，真相永远需要三重备份。"她扯断珍珠项链，散落的珠子在冰面滚动，构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冷库温度骤降，张明远的伤口开始凝出冰碴。他拆开应急灯，用电池正极在罐体刻下取样标记。陈国华的撞门声越来越急，货架上的冰棱雨点般坠落，在防弹衣上砸出闷响。
"接着！"陆正明突然抛来液氮罐阀门，他不知何时爬上了通风管道。张明远接住的瞬间，罐体喷出的白雾在空中凝成父亲的脸——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父亲也是这样把检测仪抛给他，然后永远消失在泄洪道里。
破门的刹那，张明远将液氮罐砸向地面。爆开的白色蘑菇云中，陈国华的怒吼变得扭曲："抓住那个破坏证据的！"特勤队员的强光手电织成牢笼，张明远却冲向反向的应急出口——那里有父亲设计的秘密通道，电子锁密码是他生日。
地下管道的积水漫过膝盖，张明远摸到管壁的刻痕。那是他七岁时跟父亲巡查排污管，用石头刻的"小远到此一游"。此刻那些稚嫩的字迹旁，多出串新鲜抓痕，沿着抓痕找到的通风井里，蜷缩着个发高烧的孩子。
“妈妈…“孩子滚烫的额头贴着他染血的衬衫，手腕戴着北斗慈善的智能手环。张明远扯下手环扔进污水，发现内侧刻着"实验体037”。孩子口袋里的药瓶标着"维生素”，倒出的药片却印着北斗集团的logo。
爬出井盖时，早市的人群成了最佳掩护。卖豆腐脑的摊主看到他怀里的孩子，默默掀起蒸笼白雾："后巷有辆三轮车。"张明远塞钱的手被按住，摊主掀起裤管，小腿上的鱼鳞状红疹和工人一模一样。
儿科急诊室挤满咳嗽的孩子，显示屏上的叫号数已经排到三位数。值班医生看到张明远怀里的孩子，直接拉开急救室的后门："从这边走，挂号处有他们的人。"窗帘缝隙间，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在翻看病历本。
"静脉血异常凝集，骨髓穿刺显示…"医生快速记录体征，突然压低声音，"上周有个相同的病例，家属接到恐吓电话就出院了。"他撩起孩子的衣襟，腰侧皮下植入的芯片正在发烫，条形码扫出来是某福利院的领养编号。
张明远用手术刀挑出芯片时，孩子突然抽搐。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中，他瞥见窗外有无人机掠过，机腹的摄像头闪着红光。抱起孩子冲向安全通道时，消防门却被链锁缠住，门缝里塞着的宣传单印着"北斗集团助学计划"。
"这边！"护士推开药品柜，露出墙体的破洞。穿过弥漫着中药味的煎药室，后门停着的救护车突然亮灯。司机扔过白大褂：“去城北养老院，那边有批过期药品要销毁。”
车厢里堆着的纸箱渗出刺鼻药味，张明远拆开写着"葡萄糖"的箱子，里面是印着外文的抗癌药。孩子在他怀里说梦话："游泳池的水好辣眼睛…"他想起北斗集团捐建的社区泳池，上周刚举办过儿童游泳比赛。
养老院后墙的蔷薇花开得正艳，花瓣却呈现诡异的蓝紫色。院长婆婆接过孩子时，树上的麻雀突然成群坠落，在地上扑腾着沾满油污的翅膀。"上个月开始就这样。"她踩死还在挣扎的麻雀，鞋底粘着沥青状物质。
张明远在洗衣房换下血衣，烘干机里滚出的床单带着漂白粉味。透过窗户，他看到穿环保制服的人正在检测空气质量，检测仪显示屏对着镜头显示"优"。而真实的烟雾正在检测员身后升腾，将养老院的太阳能板熏成黑色。
"小伙子，走密道。“清洁工大爷推开锅炉房暗门，通道里堆着成箱的"北斗老年营养餐”。张明远摸到包装袋背面的生产日期，是未来三年的某个时间。通道尽头的光亮处，陆正明正在拆解某个信号屏蔽器。
"督导组在等你。"陆正明递过沾着机油的文件袋，里面是北斗集团与境外药企的合同，"他们用养老院的老人试药，用学校的孩子做基因实验。"文件页脚有父亲生前的批注，钢笔字被血迹晕染：“此案不破，天理难容！”
跨江大桥的晚高峰车流里，张明远骑着送餐电动车穿梭。保温箱里的证据文件用保鲜膜裹了三层，餐盒底层藏着林主任的检测报告。桥面突然开始震颤，运送化工原料的货轮正在下方通过，船舷的吃水线高出安全标准两米。
手机地图上的七个坐标开始闪烁，组成北斗七星图案。张明远知道，这场持续二十年的战役，终于到了揭晓终局的时刻。他拧动油门冲进暮色，身后升起的霓虹灯将江水染成血色，而真正的星光正在乌云后积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