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离开家乡龙眼村,并非出于个人意愿,而是奶奶赋予他的重任。奶奶的一位故友,也是多年前的救命恩人,目前正遭遇困境。这位恩人的孙女突发奇病,让所有医生束手无策。这个消息是奶奶偶然从一位来自东南沿海的商人那里听来的。在帮助那位商人解决问题后,商人无意间提及了那位故友方冬春的名字,提到了他孙女的怪病。
奶奶最初并未太在意,但后来她意识到那正是当年救她一命的恩人。她视此为难得的报恩机会,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伸出援手。
本想亲自出行的奶奶,考虑到自己的失明和年事已高,以及不清楚具体地址,被家人和弟子们劝阻。虽然许多弟子都自愿替她前去,但她的独特法术,这种罕见病症的解决之道,只有她本人掌握。这门法术不对外传,仅传于直系,故此无人可代。陈瑾喻虽然通晓此术,但她已不知去向。唯一能代替奶奶的,便是天青。
因此,这份艰巨的任务落在了年仅16岁的天青身上。他的父亲和爷爷强烈反对,毕竟天青至今未曾远行,连附近的镇子都未曾涉足。
但奶奶坚持认为,是时候让他走出家门,见识世界了。她认为,学了一生的法术若不付诸实践,便等同于白费。她鼓励天青将此行视为一次周游世界的机会,做善事,积累经验。
经过激烈的争论,奶奶最终下了最后通牒:要么家人同意她自己去,要么让天青承担这个任务,否则她将结束自己的生命。面对如此绝境,家人最终无奈同意让天青去。
对于天青来说,这是一个非自愿的决定,被迫去完成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跋涉数百里去救助一个他从未谋面的人。天青内心充满了恐惧,他从未敢违抗奶奶的意志,她的话语在他心中具有绝对的权威。
根据茅君派的传统,弟子首次下山需举行一项特殊仪式。在这个仪式上,所有二等及以上级别的弟子必须到场。二等弟子是指从天青母亲这一代开始,她们的弟子被视为三等,而比天青母亲年纪大的,即刘艺芸早年收的弟子则是一等。
如今,已是十月初九,刘艺芸选择的天青下山日是十月初十,这意味着天青将在明天踏上离家的旅程。
今日的龙眼村异常热闹,来自各地赶回的一二等弟子几乎有数百人之多。除了因各种原因无法到场的,其他能来的弟子都已抵达。这不仅仅是普通的茅君派弟子下山,而是天眼道长的亲孙子的大事。村民及周围乡镇的人也都纷纷前来观看这难得一见的盛况。
师姐师母们忙碌着,有的在写符文,有的在折造纸元宝,有的则在准备晚上祭拜用的供品。村里的壮丁也来协助,忙于烹饪、搬运桌椅,因为晚上将有许多人在此共餐。天青感到自己仿佛即将出嫁,不由自主地反思,是否真的需要这样的盛大排场?
在清晨4点的朦胧曙光中,天青被林晓晓唤醒(林晓晓是刘艺芸这一代的唯一留守弟子,与天青关系亲近,尤其在傲雪被逐出门派之后)。天青如此早起,并非为了即刻启程,而是为了进行一项重要的祭拜仪式。按照奶奶的教导,他一边跪拜一边默念:
“茅君祖师在上,徒儿柳天青在此跪拜,祈求保佑我暂离故土,施法救人,一路平安。”
尽管内心抗拒这次旅程,天青在祭拜祖师时却表现出极致的虔诚,这是自幼培养的品质。
祭拜一个小时后,天青回到床上试图再次入睡,心知天亮后便是他踏上旅途的时刻。然而,躺在床上的他却辗转反侧,心中充满了忧虑和恐惧:“我真的要独自前往那么远的地方吗?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我能顺利找到那个地方吗?不会在途中遭遇不测吧……”尽管奶奶教了他许多法术,他也曾在旁边模仿奶奶的动作,但从未真正实践过。他甚至不知道鬼魂的真面目,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天青的心头充斥着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和对奶奶的复杂情感。他既敬畏奶奶在家族中的绝对地位,又对她毁掉自己的童年怀有怨恨。奶奶的严厉让他丧失了自由,不得不天天沉浸在练功和背书中。久而久之,这种感情转化为了深深的矛盾。
就在天青迷迷糊糊间,奶奶的声音再次响起:“快起来,准备出发了。你用于施法的道具我已经放在行李包里了。”
天青迷迷糊糊地回应:“奶奶,这么早……我能多睡会儿吗?”
“别废话,时间不等人。我告诫你,若不完成任务,就别想踏进这个家门。” 奶奶的话铿锵有力,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天青的所有念头似乎都被奶奶洞悉,但他早已习以为常。
“奶奶,您教给我的法术,我从未真正使用过,我担心遇到困难时……” 天青犹豫地说。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没有一点骨气!”奶奶斥责道,“记住,你若不怕鬼,鬼自然怕你。还有,别忘了我的三条教诲:一,遇人求助必须尽力援助;二,施法援人不得收取任何报酬;三,即使你怨恨奶奶,也不得违背祖师祖宗的道义。”
天青打着哈欠应道:“孙子我谨记教诲。”话音刚落,他又倒头大睡。刘艺芸无奈地摇头叹息。
天青醒来后,陆今歌进来帮忙整理行李。(陆今歌,15岁,长相精致,是陈瑾喻带了两年的弟子,6岁时被父母遗弃,后被瑾喻收养。她与天青自幼一起长大,尽管两人经常争吵。)天青不悦地说:“你来做什么?不需要你帮忙。”
“谁说我来帮你?我只是来确认……你有没有拿走我的东西!”今歌气呼呼地回答。
“我猜你是来催我快走的,你肯定希望我早点离开,好让你清静。”
院子里,众人正忙着进行最后的送别仪式。许多弟子已在天亮时离开,如今只剩下少数资深的一等弟子。按照习俗,长辈们会赠给晚辈一些盘缠或物品。天青即将前往东南沿海,家人安排的路线是先前往隔壁村,随后乘车前往镇上,再转火车前往东南。若无意外,他应能在一周内抵达目的地,至于找到方冬春需要多久,那就无法预料了。
在天青启程前的那个清晨,师母们纷纷送上了盘缠,集体凑了一万多元交给天青的父亲,柳国为。他自知不能全数接受,于是仅收下两千元作为路费。大师母梅一元将天青叫到身边,递给他五个小木盒子:“这是五行宝盒,遇危难之时方可打开,希望它们能助你一臂之力。”
天青接过宝盒,对大师母行了一礼。随后,刘艺芸缓缓从房内走出,尽管失明,她的步伐却异常稳健。
“第九代弟子柳天青听令!”刘艺芸的声音响起。
天青立刻跪地,恭敬回应:“天眼道长在上,弟子柳天青洗耳恭听。”
旁边的女弟子们相视而笑,对李道长的孙子的举动感到有趣。
刘艺芸继续说:“天青此行为本道报恩,前路未卜。愿茅真君太祖在天之灵,保佑天青一路顺风,安然归来。” 她接着将一件祖传法宝赠予天青。
天青的眼睛闪闪发亮,直到刘艺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递给他。
天青愕然,心中暗想:“这就是法宝?一张破纸?”尽管心中不满,他还是收下了这份“法宝”。
天青的父亲宣布可以出发了。考虑到对儿子的担忧,他决定至少陪同天青到隔壁村。由于村中交通不便,只能徒步前行。走到邻村九峰村需要大约半小时。天青收拾好行李,向师母们和奶奶道别,向村口走去。离开这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老房子,他心中充满了不舍。
在老房子的阁楼上,一位小女孩趴在窗户边,眼含泪水,默默地注视着逐渐远去的天青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