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笔记
镖头
2024-01-07 20:46
那个夜晚出奇地平静。
作为一个神经敏感的人，我一般很难适应新环境而入眠，但这个晚上却异常地安稳。昨晚睡前，我利用两个空易拉罐制作了简易的报警装置，分别用微量的胶带固定在门和窗户上，一旦有人尝试进入，易拉罐便会坠地发出巨响——但整夜都未有任何动静。
早上简单地洗漱后，我吃了些饼干，开始整理我的装备。我在冲锋裤外侧加了腿包，在内腰带上挂上腰包、匕首和腰带灯。三只手电筒中的两只挂在腰上，另一只则放在腿包里。我将个人用品和一些日常必需品整齐地装入旅行包中，其中包括睡袋和防潮垫；而登山背包则装有食物、绳索等探险必备物品。我决定先将旅行包留在旅馆，如果确认需要在那座老宅子待上几天，我会回来取。
下楼时，果然，老板依然沉迷于刀塔游戏。他的桌前摆着一碗泡面，柜台后摆满了泡面包装，饮水机也就在他身旁。脚边堆着的满满的纸篓显示他已经很久未曾起身。我敲了敲桌子示意我要离开，他只是微微点头，未作他言。
五月的早晨依然带着凉意，我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老宅所在之地。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人——似乎大多数出租车司机都爱聊天。他和我分享了许多关于那所老宅的故事——尽管大部分我已听闻，但从他口中叙述，依然有着别样的韵味。
“环绕宅院走一圈，拍几张照片就好，小兄弟，我劝你别深入那老宅子，那地方真的不太平。要不你顺着这条路往后走，后面有个林场，那里可以租弹弓去打野鸡，比探险鬼宅子有趣多了。”司机在停车后递给我一张名片，语气关切地说，“需要回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这附近打车可不容易。”
我接过名片，点头致谢，目送着他的车渐行渐远。随后，我转身面对着眼前的古老宅院。
院子显得非常陈旧。外墙似乎是用石砖铺设，外面抹了一层极薄的水泥。风雨的侵蚀使得墙面坎坷不平，许多地方的石砖缝隙都裸露了出来，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攀爬。我将包裹藏在一旁的灌木丛中，活动了一下手腕，轻巧地爬了上去。
墙体已经松脆不堪，许多水泥块一触即碎。看来，若是这宅子要被拆除，似乎不需要压路机，只需一台挖掘机，甚至一辆卡车就能搞定。当我手已搭上墙头，离顶端尚有一尺距离时，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期待与紧张。想象着，若是翻墙一看，院中却是一群人围着BBQ聚会，那将多么滑稽。
摇头笑了笑，觉得自己的幻想有些离奇，我轻巧地翻身上了墙头，蹲了一会儿后缓缓站起。望着院子，只见一片荒废之景：本该铺着厚厚青砖的庭院，现在砖缝中长满了翠绿的草，有些地方的草丛甚至高及人身，许多青砖被疯长的植被挤裂，形成了一道道不规则的裂痕。
我调整了望远镜的焦距，仔细地从院子窥视那幢古旧的楼房。外墙的砖石已经开始剥落，腐蚀之痕迹显而易见，不规则的小洞布满了墙面。碎裂的玻璃窗无力地悬挂着，我透过这些破碎的窗户向内张望，只见室内杂乱无章，残留的家具似乎在述说着前主人匆匆离去的故事，连收拾的时间都未曾拥有。
跳回墙外，我迅速喝了口水，把登山包抛入院中，再次攀上墙头，纵身跳入草丛中。院子里的草已齐膝高，我左手紧握手电筒，右手迅速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座宅子走去。此刻的我，倒不像是来探险的，更像是一个准备行窃的盗贼。门显然是锁着的，所以我选择了翻窗入室。
眼前的窗户陈旧，铁窗框已锈迹斑斑，难以打开。幸好这里地处偏僻，行人稀少，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破窗而入。
一落地，我迅速蹲下，将匕首横放于腹前，手电筒照亮前方。这是防御姿势，毕竟黑暗中不知何时会出现危险。
我站在一楼的客厅里，这里与外门只隔着一扇窗户。我环顾四周，客厅两侧各有三扇窗户，通向二楼的旋转楼梯便在一侧，其古老的设计在民国电视剧中经常可见。客厅后方应该还有一排房间。整个客厅的高度几乎与一楼和二楼相当，我从这个位置勉强望向二楼的走廊，由于我身后的窗户限制了手电筒的照射范围，加之我刚进来时激起的灰尘，再加上客厅空间之大，我估计这里至少有五百平方米！
灰尘在这座房子里积聚得异常厚重，显然已经废弃多年。我环顾四周，注意到众多脚印深埋在灰尘之中。这些脚印看起来像是几年前有人留下的，随后灰尘又重新覆盖了它们，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之前那位面馆老板所说的话。
我小心地戴上面巾，又决定加戴护目镜。虽然这样做大大减少了我的视野范围，但至少可以防止灰尘侵入眼睛。谁知道这数十年积累的灰尘里会潜藏着什么，或许其中早已滋生出能令犀牛倒地的病毒。
我谨慎地向前迈出几步，细致观察这些脚印。正如我所料，它们确实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些脚印似乎都是从一楼的其他房间走来，可能是当时的人通过那间房间的窗户进入的。而所有这些脚印的终点，都直指向楼梯。
他们都直接走上了楼梯。
先前来此的探险者们也都选择了直接上楼。
这种情况极为异常，除非他们都带有明确的目的。通常情况下，他们应该先在一楼进行搜寻，待一楼搜查完毕再前往二楼。这就像是去吃自助餐，一般人会从食物摆放的一端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菜肴。很少有人会无视前面的食物，直接前往最后一个柜台去拿小龙虾——除非他有明确的目的：一是他知道柜台上有小龙虾，二是他特别喜欢吃小龙虾。缺少这两个条件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足以解释他的反常行为。如果他不知道柜台有小龙虾，他应该从头开始寻找；而如果他并非特别偏爱小龙虾，他也应该从一开始就挑选其他食物，最后留点空间再加上一些小龙虾。
我沉思着，究竟那些先前的探险家们的目标是什么？
他们追寻的“小龙虾”究竟代表什么？
他们又是如何得知“小龙虾”所在之处的？
那个“小龙虾”，是否值得我去一探究竟？
沿着墙边，我小心翼翼地向右移动。背靠着墙壁，这是最大程度上确保安全的策略。因为如果有什么东西突然袭击我，至少我不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大约走了五米，我停下来。这里，靠墙放着一只小柜子，柜子上是一只满是灰尘的花瓶。
我轻轻擦拭它，露出了花瓶本来的模样——一只精致无比的青花瓷花瓶，完好如初。
这加深了我心中的疑惑。
我想起小时候在农村老家，有家大户搬家离开，空空荡荡的院子吸引了许多孩子和老人去“溜达溜达”，寻找那些被遗弃的有用之物，比如喂马的食槽、浇花的水壶等。那些被搬家的人认为不值得带走的物品，总会被人捡走。
而这个花瓶，已在这里静静地放置了数十年。
我敢肯定，这个花瓶若放在任何一个村庄的入口，都会很快被人拿走。但它一直放在这里，尽管许多探险队伍来过，却没有人将它带走。
这个花瓶就像自助餐中的“肉片”，一般的食客都会夹上几片，因为几乎每个柜台中都会摆放它。但那些直奔小龙虾的人，连看都没看它一眼——他们并不是想先拿小龙虾，再回头拿肉片。他们只想吃小龙虾，对其他的一切毫不关心！
这个比喻可能不够生动，不够易于理解。我再换个例子：假设有人告诉你，在一百米外的盒子里可能藏有一块金怀表，如果你找到并拿出来，它就属于你了。而此刻，在你脚下正好有一张一百元钞票，弯腰捡起来只需耗费一秒钟。
在什么情况下，你会选择忽略脚下的一百元，转而直奔那可能藏有金怀表的盒子？
第一种情况：金怀表的价值可能高达几百万，一旦得到它，那区区一百元对你来说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第二种情况：你身边有另一个速度与你不相上下的人。如果你停下来捡起那一百元，你可能就会失去先到达那个可能装有金怀表的盒子的机会。
如果我只是如石县面馆老板和出租车司机所说的那样，一位普通的、本村的探险者，我看到这个花瓶肯定会先将它带走，然后再来寻找那个可能存在的、不一定能找到的“金怀表”。
除非，与那个价值不菲的“金怀表”相比，这个花瓶根本不值一提，或者说，很多人都是冲着“金怀表”而来。
或者，那些探险者是带着明确目标的，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金怀表”。换言之，他们并不像如石县面馆老板、出租车司机所描述的那样，仅仅是些胆大的普通村民。
我放下了花瓶，目光转向了楼梯。无论“小龙虾”或是“金怀表”到底指的是什么，我决定去一探究竟。
我小心翼翼地朝楼梯走去。这楼梯是木质的，虽然款式陈旧，但木材并未严重腐朽，看来可能在七八十年代进行过更换。当我走到楼梯前，正要踏上去时，我突然在距离地面七八阶的灰尘中发现了一句话。
“那不是活人应该去的地方。”
这句话映入我的眼帘，我不禁心中一惊，这已经是第三次遭遇这行字了。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没料到一脚踩空，整个身体向前跌去！
迅速爬起来，满身灰尘我也顾不得了，我急忙用手电筒照向那些字迹——果然，那行字已经被我抹去了！我的摔倒将它一字不留地扫除了！
我第一次见到这句话是在百度贴吧，一位匿名用户发给我的，但那消息已经消失了（百度贴吧不保存陌生人的匿名聊天）。第二次出现是在我离开旅馆房间，回来时发现用水在地上写的，当我转头看窗户时，它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如今，在这里，我第三次遭遇这句话，它再次消失了！
突然间，我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刚才我明明连一级楼梯都没踏上，为何原地后退一步却会踩空？那种感觉就像是真的踩空了楼梯一样！
还有，按理说踩空楼梯会向后摔倒，但我却是向前扑去！这两件匪夷所思的事，正是我亲手抹去那句话的原因！
我急忙用手电筒在一楼地板上仔细寻找，希望能找到一颗珠子或者一截管子。如果我是踩在珠子或管子上，一切都能说通——但什么也没有！地板上的灰尘清晰地留下了所有痕迹，唯独没有任何异物的迹象！
我的冷汗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